“那你觉得他们这像是在干嘛？宰羊吗？”
安娜契卡指着解剖台另一端忙碌着的白袍人们，他们已经将稍大些的那具尸首的胸腔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被压碎的脏器。
和被安娜契卡率先取走的心脏一样，胸腔内严重腐坏的脏器中也混杂着许多晶体颗粒，只不过这些晶体颜色更淡，形状也更细碎、不规整；尸体外露的肺脏上就长满了大量密密麻麻的晶体微粒，千疮百孔如虫蛀一般，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两名军医配合着，徒手将那两扇巨大的肺叶连着被切断的气管一同从尸体胸腔的血水与腐烂液体中捞起，放到解剖台旁边灌满盐水的铁皮大澡盆里，澡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水里还漂着不少早一步被切掉的烂肠子与肌肉组织。
白袍人们接着用净水清洗胸腔、剃净腐肉、测量骨骼数据、同时进一步处理腹部的脏器，动作娴熟干练，仿佛是专业的屠夫一般，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专门的画手在用铅笔速写的方式飞快地同步记录着解剖的具体情况。
有那么一瞬间，冬妮娅还真觉得这光景和自己老家宰牲节祭典之前杀猪宰羊的场面有几分相似，在习惯了空气中的奇异臭味之后，她甚至本能地感到了一阵饥饿——刚才在修士宿舍里和爱丽丝一起分享的半罐油浸鲔鱼罐头和两片干面包对她而言也就是个开胃菜的份量而已。
“真是...看得我都饿了。”
骑士娘小声感叹道，她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不过周围听见她这番话的人——包括安娜契卡在内，心里都顿时咯噔了一下，心说这位狠人的境界绝非是寻常人等所能达到的。
“醒醒，你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安娜契卡用胳膊肘捅了捅冬妮娅的侧腹，在钢板上撞出铛铛的响声：“皇储的侍卫长居然是个会对腐烂尸体产生不正常欲望的变态...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爱丽丝的风评绝对会一落千丈。”
冬妮娅二话不说，扬起铁打的巴掌，对准安娜契卡的后颈就是一记劲道十足的手刀。但后者早已有所准备，一偏脖子便躲了过去。
不过，正当她洋洋得意地转过头，准备调侃冬妮娅的时候，一根又粗又硬的木制拐杖照着她的天灵盖就敲了下来。
片刻之后，冬妮娅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伏在马赛克地砖上挺尸的黑暗精灵，确认她只是在演戏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好杖法，多谢了。”
她抬起头，对着面前一名撑着拐杖的白袍老人说道。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位老人用口音浓重的帝国语朝冬妮娅说道，她掂量着手里的拐杖，从口罩与白色衬帽之间的缝隙里透射出两道尖锐而有力的目光。。
冬妮娅对这位身材高大健硕的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印象——模范军可没有这么老的医官，这位老人大概是被安娜契卡强行诱拐来的那些“民间人士”之一。
话说安娜契卡掳人的标准是什么？哦，曾经很屌很有实力，而现在混得不怎么好却还仍然留存热情的老一辈人？
“雪花岭的冬妮娅，帝国皇储侍卫长。”
冬妮娅主动向那位老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老人打量了一番冬妮娅的样貌，浑浊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孩子似的灵动；她脱下自己那双已经被尸体体液染成黄一块粉一块的白色手套，用长满老茧的宽厚大手握住了冬妮娅那古老的银色手甲，即便隔着掌心部位厚实的皮革，少女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位老人手上传来的惊人力量。
“米兰的简，”
老人朝冬妮娅露出微笑：
“本地一个兴趣使然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