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爱丽丝骑着马拐进了海森剧院旁的一条无名小街,这里曾经是以酒馆和咖啡店而出名的繁华地段,游人如织,但现在唯一在这里活动的,就只有严密控制着这里的模范军士兵们。
爱丽丝骑着马儿在干净的石子路面上一路快走,终于在一家挂着“修士亭”的小咖啡馆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咖啡馆外面的露天咖啡座都坐满了模范军的官兵——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军官们坐在一起喝咖啡,这场景在当今世界上可着实不多见。
不过要是透过咖啡馆的玻璃橱窗朝里看去,你就会发现室内虽然亮着灯,但看着却是空空荡荡的。
爱丽丝和站在咖啡馆门口的值岗士兵打了个招呼,便推门进去了。
咖啡馆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咖啡豆浓郁而略带些酸涩的香气充斥着爱丽丝的鼻腔。
她径直走向咖啡馆吧台的座椅——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抱歉啊,公主,把你的这件外套给弄脏了。”爱丽丝坐到那人身边的位子上,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同时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解自己身上那件华丽夹克的扣子。
当她解开前襟之后,一对包裹在白色衬衫中的丰满胸部便跳了出来。
“不过这衣服可闷死我了,我呼吸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觉得胸前扣子要崩要崩似的,你下次不如专门给我定做一套适合我穿的吧?”
“我看不如把你胸口这两团赘肉给切了吧!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把我的衣服给撑大了!”
那人放下自己手中的杂志,扭过脸去看着她,语气中颇带着几分幽怨的味道。
那个人,是爱丽丝。
应该说,是正牌的爱丽丝。
方才去义勇军街垒前劝降的,是假货,或者说好听点叫“替身”、“影武者”。
“求你高抬贵手,我可还要靠它们来搏一搏我的终生幸福呢!”
影武者爱丽丝尬笑两声,伸出双手作举手投降状,接着她顺便就把自己头上戴着的那顶帽子也摘了下来递给了真爱丽丝。
“还有这顶帽子,希望你有带着多余的羽毛。”
爱丽丝接过帽子,看着那根被当中打碎、周围一圈烧得焦黑的孔雀羽毛,即便是作为帝国公主的她也不禁流露出一丝肉痛的表情。
这些羽毛可都是她偷偷从皇家动物园的孔雀身上薅的,她为此还被自己那个不近人情的死鬼老爹罚了一个月例钱。
“嘛,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开点想开点。”
影武者笑嘻嘻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接着打了个响指:“服务生,清水一盆谢谢!”
“自己到后院打去!”
说话的是冬妮娅,这位高大的骑士娘此刻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古代板甲,正穿着一身酒保服,从吧台后面的储藏室里探出头来。
“我的妈呀!这一身也太适合你了吧冬妮娅!”影武者看着冬妮娅这身打扮,差点笑喷出来。
“怎么了?”冬妮娅看她这幅表情,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这打扮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平心而论,冬妮娅真的很适合这种偏中性的打扮,她本身个子就高,由于常年锻炼,身体肌肉亦是相当健美,穿男装很容易就能撑得起来;她的气质也偏英气,这一身白衬衫加小马甲、外面再套个皮围裙的寻常酒保装若是叫一个四五十岁的油腻秃顶大叔穿着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若是让她穿在身上,那活脱脱就是从哪本骑士小说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主人公一样。
“要我说,确实有些违和呢...”
影武者嘴角闪过一丝坏笑,一双白嫩的咸猪手突然就向冬尼娅的胸脯袭击了过去。
冬尼娅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却已经操控她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之后,影武者疼得捂着手指头在地上打起滚来。
冬尼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薄薄的铜托盘,上面还印着八个手指印,有深有浅。
“安娜契卡!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遍?别顶着我的脸干这种蠢事!”爱丽丝看着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影武者,直呼她的名字道:“作为惩罚,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别介!公主!我好了!我已经好了!”
听见自己的生计出了问题,名为安娜契卡的影武者几乎立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抓住爱丽丝的裤腿儿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使劲往上蹭。
“我不敢啦!求求你别扣我的饷!这个月我可还欠着全参谋部所有人一屁股酒钱烂账呢!要还不上的话他们非把我绑了卖回永绿去随便扔给哪个活了好几百年的尖耳朵老头子当小老婆啊,我这罪恶的一生可不能就这么悲惨地结束了,您可怜可怜我吧!”
“别把脸上的粉往我身上蹭!好恶心啊!赶快给我洗脸去!”
爱丽丝端起自己面前喝了一半的那杯热咖啡,朝安娜契卡的脑袋上浇了过去。
。。。。。。
“哈呀!元气元气~”
片刻之后,安娜契卡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从后门走了进来,水滴顺着她那湿漉漉的银色长发和尖耳朵从头顶流下来,被水打湿的白色衬衣下隐约显露出黑暗精灵那健康的小麦色肌肤。
这种反差让人很难想象她究竟是如何依靠单纯的化妆术而不是魔法把自己伪装得和爱丽丝几乎一模一样的。
此时爱丽丝仍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旁边还多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军官,冬妮娅正为他们二人奉上新泡的咖啡,一颗涂着油漆、伤痕累累的覆面头盔被摆在咖啡研磨机旁边的桌面上。
安娜契卡一眼就认出那男人是谁了,她快步走上前去,运足力气一巴掌拍向了那人背后。
感觉就像是拍在了一堵墙上似的。
“靠......李维,你丫的居然又在制服里面穿锁子甲!”安娜契卡挥了挥自己发麻的右手手掌,哭笑不得地坐到了那男人旁边:“这胆小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你?”
那男人把脸转向安娜契卡,光看他的脸很难确定其年龄,不过既然他的肩章上绣着代表上尉的双剑玫瑰,那么他应该还不到三十五岁(上尉平均年龄在29-34岁左右),他的脸庞线条犹如刀削斧凿般硬朗结实,但面目却是骇人至极,脸上、脖子上遍布着刀疤和缝合的伤痕,左眼的眼皮少了半拉,若是有人走夜路时看到这么一尊巡游夜叉似的主儿,怕不是会被直接吓得背过气去。
法比乌斯·李维,上尉军衔,早年间曾在帝国陆军服役,其人战术思维独特,颇具创新精神,在同期的年轻军官中素有悍将之名——不过他的个性其实非常温厚对于一个军人而言有时甚至显得过于和善了些。
“下午好,安娜契卡上尉。”
法比乌斯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方才听公主殿下所言,贵官已经假借劝降之名去查看过义勇军残党最后一个街垒据点的情况了?对于贵官大无畏之勇气,在下实感钦佩...”
“呵,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安娜契卡笑着搓搓自己的鼻子:“被区区三十支来复枪指着算什么..当年我还是永绿邦联通缉要犯的时候,有一回曾经被两个光明法师、七个马木留克战奴、十二个暗影刺客和少说半个连队的羽翼骑兵在大沙漠里追杀了三天三夜,最后被逼到一个峡谷的死胡同里头和他们开片,当时我一手一把柳叶刀,左手附魔右手淬毒,一路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省省吧你,”冬妮娅板着脸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摆到了安娜契卡面前:“两年前那个被马戏团裁员沦落街头、半夜溜进御花园温室偷摘香蕉和番茄果腹,结果被俩小兵当场抓获吊在树上拿棍子暴捶了大半夜的毛贼又是谁啊?”
“那...那会儿我不是没吃饱,饿疯了吗!”安娜契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脸儿憋的通红:“我要是吃饱了,就那巡夜的小兵,别说俩!俩百我也照打不误!”
“好!”冬尼娅咧嘴浅浅一笑,伸手从吧台后面摸出一大碟子三明治,全麦面包片里夹的是熏肠、奶酪、鸡蛋、腌洋葱、腌鲱鱼、腌黄瓜...足足十二三种好料,全垒一块估计得有二三尺高赛界碑似的。
她就这么砰地一下,把一整碟子少说四五斤三明治往瞪圆了眼睛的安娜契卡面前一拍:“吃!不够管饱!你不是说你吃饱了一个打俩百吗?吃完之后你自个儿把那街垒里头的守军拾掇了去!”
“哈哈哈哈!”
坐在旁边的法比乌斯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你妹啊!死罐头!”
恼羞成怒的安娜契卡一脚就朝法比乌斯的小腿踢了过去。
两秒后,随着脚趾尖上火辣辣的痛感不断扩散,她才意识到这混蛋居然连胫甲也穿上了。
等到安娜契卡抱着自己的脚呻吟了好一会儿之后,爱丽丝才从那杯咖啡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安娜契卡,”她呼唤着自己影武者的名字:“把你刚才在那座街垒上所看到的具体情况——敌人的具体人数、火力配备、周围可能存在的暗哨和伏击点、他们的观测死角等等跟李维上尉详细说一说。”
“哎?!”安娜契卡忍痛抬起头来:“公主,你不会想叫这家伙和他手下那群铁罐头去打头阵吧?”
爱丽丝将咖啡杯递给冬尼娅,后者立即为她换上了新的一杯。
年轻的皇储接过咖啡,轻轻吹散杯面上的热气。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