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家伙！”
一个戴着头盔，胸前护甲被手枪子弹打凹半边的模范军突击步兵从街垒缺口处探出头来，抡圆了胳膊，将一枚黑乎乎的东西直直地扔向了街道一侧正在开火的某个窗口。
一颗子弹从那窗口中飞来，擦着他的头盔过去了，留下一道明显的划痕。
几乎就在那黑乎乎的东西刚刚飞进窗口的同时，它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气浪和冲击波直接将站在窗口内侧的义勇军枪手掀出了窗外。
准确的说，将他的一部分——从腰部往上大约一到两寸以上的部分抛了出来，胸腔腹腔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同暴雨一起洒在了大街上。
自从数千年以前，古代的龙族炼金术士发明了黑火药，而人类奴隶们将它应用到推翻龙族的战争中以来，手榴弹——这种原始而实用的兵器就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不断进步。
装入更烈的火药、在外壳上雕刻纹路、增加装药量、拧上木质长柄...人类在“如何更高效的屠杀生命”这个课题上所产生的各种奇思妙想足以令所有智慧种族望尘莫及。
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去，那建筑物的窗口内又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闪光，巨大的火球撕碎了那一整栋楼的前脸，凶猛的冲击波让大地也随之震动起来。
剧烈的爆炸在整个建筑正脸上撕出了一条丑陋而恐怖的巨大伤疤，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更是将整条街上所有建筑剩下的玻璃窗全都震得稀烂，几个破破烂烂的人形物体直接伴随着各种砖石碎片一起飞了出来，在街上摔成了一摊一摊难以辨认的马赛克。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蚕食着建筑物剩下的部分，牠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在牠的领地里被烈火与浓烟包围的义勇军将士们。
看着他们哀嚎、挣扎、喘息、最终满怀着恐惧无助地倒下。
妈的！
还没有等街道上的士兵们从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中回过神来，又是一次巨响，这一回遭殃的是同一栋建筑的底层。
在敌人攻破街垒之前，驻守在建筑中的义勇军士兵们就已经用杂物将第二道防线以外那几栋建筑底层的空间堆满了，他们钉死了所有的出入口，还破坏了底层到二层的楼梯，只依靠楼顶上搭起的木板来实现通行，火药、手榴弹等物资则被平摊到各个楼层供士兵们使用。
这些经过了周密安排、并且得到了严格执行的计划，此刻俨然成为了笑话。
遍布建筑各处的火药引发了连环爆炸，灼热的气浪席卷了整层楼，来自底层的冲击将往上三四层的楼板都撕碎了，整栋建筑的承重结构彻底完蛋，房屋直接从最底层开始崩坏，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向下坠去，崩解、分裂，在化为一堆由垃圾组成的坟墓的同时，在街道上掀起了漫天的尘埃。
“胜败在此一战！”
站在街垒残躯上的突击步兵队长紧紧握着手中的连枷，布满锐利尖刺的镂空锤头不断往下滴着鲜血。
“为了爱丽丝殿下！”
他高呼道，挥舞着手中的凶器一头扎进了尘埃之中。
“万胜！”
突击步兵们发出了近乎疯狂的怒吼，纷纷越过街垒，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着街道深处发动了最后的突击。
贝克特爵士手下那帮被堵在街垒外头的骑兵残部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惊愕地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看着这帮野兽似的家伙争先恐后地奔向死亡。
。。。。。。
爱丽丝骑在马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从猎装外套里掏出一枚银色的小怀表，上头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半。
“真想喝杯咖啡啊。”
她小声念叨着。
“要不是这群扶都扶不起来的废物，我早就坐在阿伯茨咖啡馆里，面前放着一杯顶着奶油和覆盆子果酱的“女王头颅”了……”
阿伯茨咖啡馆，孕育革命之地，首都著名观光景点，共和国认证的百年咖啡老店（事实上只有七十多年），一直以其古典风格的室内装潢和风味独特的特调饮料而闻名。
爱丽丝口中所说的“女王头颅”便是阿伯茨咖啡馆推出的一种饮料——它是五十年前店主为了纪念大革命而推出的一款特饮，主体以永绿南方生产的咖啡为底，加入大量牛奶和糖，在顶上用鲜奶油挤出如贵族所戴的假发一般的白色小峰，再淋上当季的覆盆子果酱，用以象征被砍下来的女王的头颅。
这款饮品后来大受欢迎，几乎每家咖啡馆都在做，每年国庆节的时候都卖得贼好。
“您对咖啡的这种执念还真是...”冬尼娅无奈地笑了笑，一时之间她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爱丽丝对于咖啡近乎狂热的执念。
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陪着爱丽丝以巡查战线的名义逛遍了歌剧院附近所有有名的咖啡馆，甚至还砸钱买下了其中一座叫做“修士亭”的小馆子——店老板只要了五千帝国克朗和一张给他全家用的过境签证，就把小店和家族传下来的咖啡秘方全都拱手奉上了。
这种“咖啡巡礼”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爱丽丝对于咖啡的热爱是出了名的，在国内的时候她就经常带着自家的侍卫们溜出宫邸，跑到杂志上推荐的店家去喝咖啡，帝国首都圈的有名咖啡馆已经被她喝遍了，不少店家甚至还为她保留了专门的“荣誉座位”；后来爱丽丝的父亲——也就是摄政阁下为此没少教训她，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说起来，那种咖啡的话在其他地方也能喝到吧？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什么咖啡馆？”
“阿伯茨咖啡馆，冬尼娅。”爱丽丝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长，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望着街垒的方向，阿伯茨咖啡馆的残躯在火焰中燃烧着，尽管大雨倾盆，但那火却死后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她的部队就在那火焰之后的街巷中进行着最后的血战，喊杀声震天，而贝克特爵士刚刚派出去的一群骑兵居然大摇大摆地站在街垒外头看戏。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本来我还稍微抱有那么一点期待来着，结果连余兴节目都算不上啊...”
爱丽丝揉揉自己略有些酸痛的眼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明明之前一个二个态度那么嚣张，说啥都不听，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结果到头来还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说这话时特地用了希弗伦语，声音还明显提高了一个八度。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复兴党头目们不禁面面相觑——这小妮子究竟是在骂谁呢？
唯有贝克特爵士一直捂着老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不过爱丽丝倒也懒得再去理他们。
“法比乌斯！”
“有！”
随着爱丽丝的呼唤，那个铁塔一般的黑壮汉子抱着自己的头盔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你傻站在这儿看他们打了那么久，差不多也有些技痒了吧？”爱丽丝盯着法比乌斯的眼睛：“去结束这场闹剧吧，我已经看够了。”
“得令！”
法比乌斯咧嘴一笑，他脸颊的肌肉牵扯着伤疤，令他的表情看上去相当狰狞。
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恢复了冷静。
“另外，把街垒里的义勇军士兵都杀掉，投降的和伤员也一样。”
爱丽丝一脸平静地说出了非常恐怖的台词。
“他们的思想激进、偏执、无法为我们所用，留着他们是非常不明智的。下水道里有猎兵在负责了，你注意把地上的事情办得干净点就行。”
“这要是让外界——尤其是永绿知道了，那他们可就又要大作文章了。”冬尼娅默默地说道。
“对外宣称他们全数战死和自杀就行了，回头找两个会写文章的家伙写篇这方面的通讯送回国内报社——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只要没有活口，我们说啥那就就是啥。”
说到这里，爱丽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补充道：“话说，之前安娜契卡说过的那个中尉，貌似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如果你发现她还活着，那就留她一条命带回来好了，或许以后还用得着呢……”
“要是她负隅顽抗呢？”
“那就杀了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有些能力的小军官满世界可多的是。”
法比乌斯不再发问了，他朝爱丽丝敬了一礼，戴上头盔，转身去调动突击步兵的预备队去了。
爱丽丝目送着他带领着部队冲进街垒的缺口，随后向冬尼娅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牵着爱丽丝座下马匹的缰绳便掉头往回走了。
周围的模范军士兵们也都开始列队，分成两路纵队跟在爱丽丝后面，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从那些复兴党贵族之间穿了过去。
没有招呼、没有问候、没有那怕一丢丢最基础的出于礼貌的敷衍，爱丽丝和她的部队就这么往回走了，只留下一群复兴党的大小头目们傻傻地站在大雨中惶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