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佘曼兰，目光冰冷如蛇，惊得佘曼兰打了个冷颤，仍强迫自己淡定，高抬下巴，死活不认罪。
随着李霜河令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略显嘈杂的雾风堂顿时鸦雀无声，两个孩子被奶娘抱着走到堂中，身后跟着被搀扶而来的武照，看都不看他一眼。
堂中一碗清水静置，李霜河取过银针挤出一滴血后，抬头看了一眼武照，见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担心，隐隐有些后悔孤注一掷的选择。
那根针就像扎在她心上，痛入骨髓，深不可测。
太医抓住李怀书的手，狠心拿着银针轻轻一扎，响亮的哭声，心生恻隐，纷纷扭头不去看。
李初文听得哭声，哇一声也跟着哭了，手舞足蹈地企图挣脱奶娘怀抱，但又能怎么样呢？一滴鲜红的血落在白瓷碗中，渐渐相融。
果真是他的孩子。
李霜河既窃喜又担忧，小照从事情开始就没正视一眼，就只是静静地等在原地，滴血过后看着奶娘好声好气地哄，最后与凌儿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言不发地回到福生殿。
由始至终都没正视过他一眼，因为她知道自己清白，所以才有恃无恐吗？她早就知道结果，所以才浑然不放在心上。
此刻，李霜河第一次有种被猴耍的感觉，在她身后愤恨地翻了白瓷碗，可是她依然没有回头看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不信这场滴血验亲，纷纷期待下文，却被小草和小莓毫不犹豫下了逐客令。
妃嫔散去后，留下满地狼藉。小草和小莓互相看了一眼，气氛尴尬得窒息，两人赶紧万福告退。
李霜河离她们远远的，背手而立，低着头满脸懊恼与不安，他忽然问：“是不是朕错了？”
小草和小莓就当没听见，飞奔离开。当武照听说以后，扯出一个笑容，赞赏她们跑得好，这是道送命题啊，不跑等着被砍头吗？
“娘娘，你还笑，我们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莓忿忿瞪了她一眼，未来怎么走，还得看娘娘的主张，不然她们只能躲避和干着急。
“顺其自然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的确不是清白的，看透了也不会生气，只是可怜了俩孩子，无端被疑。
李霜河明白，他真是伤着她了，饶是把人诛九族也于事无补，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站在院子里打转转，想进又不敢进，低着头琢磨。
晓枫站在距离他甚远的走廊窃窃地笑，遥遥守望，守望他何时下定决心或走或留。
“晓枫，不要笑得这般猥琐。”晓峦拽了她的衣袖让收敛点，省得被发现后给娘娘添麻烦。
晓枫点头答应后，掩嘴而笑。
若不是那一身明黄颜色太亮眼，她会误以为是哪家失意的落魄男人呢，那样子，真叫一个像。
“我与你打个赌，看皇上会留还是会走。”
晓峦略一思索，便答应了。赌资为一两银子，双方却因为坚持皇上会留下来，导致赌局不能成型，即便拉来秦锦程也于事无补。
半生戎马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心甘情愿。
大约半个时辰，就在晓枫等得犯困打哈欠时，李霜河没让他们失望，下定决心咬牙走进悯乐房。
武照见他进来，也没生气，更不想看他一眼，自顾自绣着肚兜，七扭八歪的样子看了着实生气。武照鼓着腮帮子怒目圆瞪，却吓得李霜河赶紧上前认错。
“皇上何错有之？”武照不紧不慢地继续绣上莲花，心里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平静。
很别扭吧，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清白的，没有资格生气，但看到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滴血验亲，虽然最后平安无事，但在其他人心中，她是被皇上怀疑过的妃子，已颜面扫地。
李霜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惹她生气了，但真不知错在何处。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他不能让两个孩子被人指指点点，长大后还拿这件事戳脊梁骨。
两人半天没说话，武照气定神闲铁了心不理他，李霜河起初也很强势，不搭理就不搭理，朕没了你难道还活不成了？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没了脾气，掰过武照的肩膀，决定有话好好说，小照她的脾气倔，冷战就等于天荒地老。
“朕的确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朕有朕的职责，你能明白吗？”
武照依旧一言不发，急得李霜河搜肠刮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硬生生找了个错误承认：“朕唯一有错的，是对你发脾气，掀翻了桌子。”
武照怒极反笑，把绣花棚啪地扔到桌上，忍住了想抽他两耳光的冲动，她虽生气，但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所以，你对我忠贞的怀疑，不算吗？”
“你对陈师的怀疑，不算吗？”
“你对孩子造成的影响，不算吗？”
一连串疑问砸得李霜河哑口无言，他张开嘴微微嚅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下了，默默地坐在身边任她数落。
“你以为就是那么简单吗？你不知道一旦滴血验亲，就等于你确确实实怀疑我和陈师有染吗？”
“朕……的确怀疑过，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真的，朕滴血验亲只为堵住那些人的嘴，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认认真真地自我剖析一番，陈师对武妃的好，总是让他隐隐觉得并非血脉亲缘的缘故，而是别有所图。
可他们甚少见面，陈师要送什么进宫，也一般会经过太监转交他手里，从没有自作主张。
矛盾在他心中凝结成伤，一有风吹草动便怀疑他们的关系，或许真是朕太小家子气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给了他们一个交代，那两个孩子呢？你有想过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自己的委屈是罪有应得不算什么，但怀书和初文还那么小就要经受此伴随一生的非议，这公平吗？
“朕等他们长大些，会亲自道歉的，朕绝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你放心好了。”
李霜河已经许诺到此，武照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继而展眉。夙飞尘那边快要准备好了，多则两年，少则两个月，她就可以离开这个违心的地方。
欠下的承诺，也一并能还了。
李霜河大松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与她东南海北话家常。
猜拳输了的秦锦程和小草负责提供八卦，悄悄从窗户边溜走时，秦锦程撞倒了走廊上的一盆兰花，小草猛地拽住一脸懵逼的秦锦程，快跑啊，娘娘生气可就完蛋了，会没饭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