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也没了兴趣再继续饮茶说笑，她默默地低头坐在原位，不作任何辩解，连江霓裳看了都着急，不得不出来解围：“人红是非多，造谣的人都眼红罢。”
拙劣的理由不仅没消除李霜河心中疑惑，反而如火上浇油越演越烈。
他未答话，兀自沉思，江霓裳尴尬不已，暗地里拽了一把武照的袖子，却被她反握玉手，示意安心。
虎毒不食子，李霜河本来就少子嗣，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三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武断，顶多滴血验亲。
屋外闲言碎语仍在继续，因为此处太过生僻，来着说悄悄话、交换信息、买卖赏赐已经成了常事，也不知皇上建着屋子有什么用，五六个月从来不见人影。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被砍头的。”说完后，一把拽住她的手要往别处走。
我还不想死，你别害我。宫女再苦再累也好过死亡，只要不死终有出头的一天。
可那名宫女或许还年轻，进宫的时间不长，不晓得宫中厉害之处，甩开她的手，也无视她的好心，义愤填膺嚷嚷道：“有什么好怕的，宫中都传遍了，皇上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是啊，流言传出时，武妃还在坐月子，皇上忙碌自顾不暇，任由流言发酵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两人拉拉扯扯，边说边走，终于劝住了人，她大松一口气，只是绾空楼那边也沉着脸，前屋跪了一片额头肿红的宫女。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心头，低着头不敢多言。佘曼兰气得脸色涨红，已经顾不得形象，大声呵斥：“本宫怎么交代你们的？转眼的功夫，就把秘密泄出，本宫要你们何用？”
含青咽了一口唾沫，头压得低低的仿佛匍匐在尘埃里，“我们一直恪尽职守，并没有对外人多说一句。”
她细细的声音宛如蚊子嗡嗡叫唤，她实在不敢再像平常那样可以直视婕妤。
含紫额上狂冒细汗，汇聚成水滴落在紧张绞绕衣摆的手上，后背发凉。几天前，她出于炫耀的目的，告知怜琴屋里的宫女，千叮万嘱她不要说出去。
万万没想到快得始料未及，为今之计只能来个打死不认，以后就算憋死也不会说出去。
自己都不能守口如瓶，怎么怪得了别人。含紫懊恼不已，头压得更低了，只盼婕妤看不见自己。
兴许是老天怜悯，含紫的祈祷很快奏效了，佘曼兰不愿再管已经发生的事，嘱咐她们无论谁问，统一口径只能说不知道。
几个宫女太监应了一声后，各自散去走到无人处才敢放松，腿软酸麻倚在栏杆上缓神，在宫里当差真不是人干的，稍有风吹草动，小命不保。
既然婕妤没有怪罪，他们也别自作主张去添乱了，静待事情发展。
佘曼兰忘了放下手中空空如也的紫砂杯，兀自沉吟思考，她望着门口盆栽大小错落有致的院子发呆，眼神空洞。
她知道孩子一定是皇上的，但生母并非武照，她害怕落得紫瞳语非那样的下场，没有万全的准备前，怎敢乱说。
饶是当年，紫瞳手握证据，逼得武照只能认罪，到头来还是死于非命。她尚且有武功护身，还有一班听命于她的能人，而自己，只有文彦，其他什么都没有。
来龙去脉，细究一切，先过了这关再说吧。只要咬紧牙关，死活不认，皇上也不能怎样。一句冤枉即可解决的事情，何必多想。
她忽而一笑，有豁然开朗的清明，折身往屋里的后厢房去了，临走前唤了一声含青。
含青没法拒绝，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下，忐忑地走进厢房，恭敬地唤了一声娘娘。
“与本宫梳妆。”
半个时辰后，李霜河在长生殿越想越生气，一开始言不由衷的信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在星纨居里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娘抱去福生殿哄睡了，小照也没跟来，她应该在悯乐房换衣准备用午膳。
李霜河心中不安，怎吃得下饭。小梨再三来请时，他才万分犹豫地踏出星纨居，内心戏复杂又不堪入目，甚至到达了一看到武照就想到她与陈师欢好的画面，心里又气又指责自己不该乱想。
再这样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远远地看到武照端坐木桌旁，气定神闲的样子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走进屋里居高临下恨恨道：“你还有心思在此用膳？”
“外面的流言传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关心吗？”
武照像是没听见一般，端起白玉碗不急不缓吃起饭来，李霜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怒不可遏掀翻了整个桌子，包括武照端坐手里的白玉碗。
武照早已对他失望，惊不起一点波澜。她挺直腰板，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回答道：“外人终归是外人，那是你的女人，不是我的。我何须对她们有个交代？”
意思是自己的人，自己处理？李霜河闻言更加生气，暴跳如雷，随便唤来太监去请太医，去请所有能叫得上号的人。
武照却冷漠以对：“如果将来孩子问起，你有把握不伤他们的心，就查吧。”
说罢，她扭头嘱咐小梨再上些饭菜，毕竟她真的饿了。
看她镇定自若，不管不顾的样子，李霜河生气之余隐隐有些担忧，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凑到她跟前温声解释道：“朕也是为了你的清白……”
武照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所有借口都能归咎于不够爱和不够信任，我自视清白，信不信由你，已与我无关。”
话说到这份上，李霜河也不想再解释，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身离开，朕何尝不想相信你，可你欺瞒朕太多次，每当信任出现危机，他下意识猜测怀疑。
直到现在，他才确认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信任早已不复存在。
一声令下，哪有不来的道理，关心者少，大多数都是想来落井下石的，每每想象不可一世的武妃跌落神坛的样子就兴奋，无需一一催促提醒，闻着风声都来了。
等人齐之后，李霜河从内殿走到上首坐下，开门见山道：“宫中流言甚多，朕已有耳闻，孩子刚出生不久便遭逢指责，造谣之人实属恶毒。”
如果他不采取点措施，难道真要两个孩子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长大吗？虽不知未来如何，起码他还在人世时，能尽力护他们安好无恙。
对于小照来说，她更害怕被误会，他要想的更多，与其两个孩子长大后不理解，也好过被流言扭曲人格。
不想明说的理由还有很多，无一不促使他做这件事，能懂则懂，不懂就当他自私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