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一道歉便是默认了此事，他之所以没有劳师动众，不过是因为害怕像上次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她。
没想到这次，她却亲口承认了。
李霜河颓然坐下，侧身苦笑：“小照，让朕怎么说你才好？”
武照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可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纤细的手在袖子中握成重拳，指甲如刀扎在掌心中，留下似弯弯月牙的血痕。
良久，李霜河才扭头看她，漠然道：“你的到来，只是为了复仇吗？”
话音刚落，只见武照一脸愕然，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什么复仇，皇上你在说什么？”
李霜河不气反笑，站起身把她手里的册子收回来放在袖子中。“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说谎了，趁朕还有点耐心，及时坦白。”
话说到这里，他其实还愿意相信她。只要没做什么坏事，瞒着他的只有这一件事，如实坦白可以既往不咎。
你知道他最害怕什么吗？紫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虽不知江湖规矩，不识武林高手，但盟主之名如雷贯耳，她的名字叫武照。
冤杀好人。紫瞳、语非、王梓涵等等一系列的死，会不会是她在暗中筹划？李霜河越想越惊恐，每日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到底是何人！
武照匍匐的身体低入尘埃里，“皇上，我虽是武林盟主，但复仇从何说起？”
李霜河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像你娘么？”
武照木然点头，尴尬笑道：“陈师说很像，但我已经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就跟在陈师身边，十岁时才搬入山庄。”
“他们说我的爹娘拯救了武林，就做个实习盟主，十五岁那年，我击败了所有高手，正式成为盟主。”
李霜河听完后，沉吟不语。她竟不知其中与他们有诸多关联，难道她不知道武清死于连王之手吗？还是陈师一心隐瞒了事实。
耳边再次传来武照颤抖的声音，她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战战兢兢地告诉他不知道的过往。
八年前的惊鸿一瞥，她便沦陷了，央求陈师为她打点一切。“我不怕放弃尊贵的身份，以秀女一点一点靠近你，哪怕最后只能多看你几眼也好。谁知到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吃吃地笑，眼里的柔情蜜意闪现频频，陷入回忆里。一瞬回眸，惊艳了生命，也拖累了许多人的一生。
如果知道代价这么大，她那天绝不会靠近皇宫一步，离得越远越好。
“朕已经不知道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朕不想每天都活在猜测中，我以为你是特殊的，是可以说真话的。”
他已经每天都在揣测每个臣子的想法，还不够累吗？如果后半生要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他宁愿没有她。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从没有半句虚言。”
以后雷雨天不能出门，说这么大的谎言会遭雷劈。她已经记不得在他面前说过哪句真话，从回宫以后就没有过了吧。
她曾认认真真地爱过，为未来规划过，最终没得到的珍惜，现在给我也不想要。
她只想要陈师，他对她的感情纯粹干净，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想和他一辈子。
李霜河也从起初暴怒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武照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断了的蛛丝马迹，他无法不怀疑，只一直认为自己多心，没想过完全是真的。
“为何不以真实身份见朕？你进宫已经**年了，上万天，就从来没想过告诉朕实话吗？”
武照抬起头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我有过，可一想到先皇曾严令禁止江湖女子入宫，我害怕你会再次杀了我，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李霜河冷笑一番，起身离开。看着皇上往长乐宫方向去了时，一众女子从矮树丛里钻出，手忙脚乱扶起腿麻的武照坐下。所幸暂时安全。
武照刚一坐下，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嘱咐小双子快去通知陈师，一定要快。李霜河他肯定已经安排人去请陈师进宫，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宫城门处，骑马急促飞奔的路子并不打算出示玉牌，皇上的信任已足够。
他必须争取时间弄清楚怎么回事，武照不会干坐着，长生殿的人应该也到了。
路子翻身下马时，余光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飞奔而来，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见到对方是路子，小双子悬着的心放下了，内疚感也随之烟消云散。等他进门时，李迹和路子并肩而坐，对面的正是蒙眼的陈师。
药味混杂茶香味一起涌入鼻腔里，怪异的味道让小双子大咳了几声，跑去开窗通风才好些，然而笙歌捂着头上的包尴尬地看了一眼小双子，然后指了指陈师。
摊开手耸耸肩，意思是陈师不让他听，他没办法才偷听的。毕竟陈师的安危很重要，盟主说了，陈师少一根毫毛提头来见。
小双子点点头准备当作没看见时，陈师品茶发出满意的赞叹声后，慢悠悠地开口吩咐：“笙歌，你躲远点，莫要欺负小双子。”
笙歌无奈离开，小双子呼吸新鲜空气后才好许多，坐在陈师身侧喝一杯茶润润喉咙。
笙歌坐在对面走廊的阶梯上百无聊赖，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看院里上方明媚湛蓝的天空，井底之蛙式的满足油然而生。
有时候，只有一寸方天地也挺好，少了那么多烦恼。
“笙歌得罪你了么？这么赶人家走。”
路子主动抛开话语权，含笑问道，他尚不知事情如此严重，只是凭借多年经验揣测，要换做小双子，肯定笑不出来了。
陈师呵呵轻笑不答话，准确无误为每个人倒了茶后，才示意小双子说清事情经过。事无巨细，一定要清楚才好。
反正只要关于武照，蚊子大点事，陈师都能当作天塌下来一般，着急忙慌去处理。
屋外隐约传来笙歌哼的小曲声，陈师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还没定性，还没长歌来得稳重，真让人担心。
年少气盛，做事容易不顾后果，造成更大的危机。这些年跟在身边，脾性已经好了很多，虽不及从海外回来时暴躁易怒，但他还是不敢冒险。
随着小双子谨慎用词的诉说，几人面色愈发沉重。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还出差错，汲斯年已经做得很完美了，连王更是深信不疑，甚至为她杀了王杨，是谁还在背后暗中调查他们。
“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以免引起怀疑，还请公子见谅。”小双子起身作揖来去匆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陈师幽幽轻叹一声。
“你是李霜河派来请我的？”
“可不是嘛，要不你还能坐这儿？”路子没好气地翻白眼，耽搁了人家回府看夫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频生枝节什么时候才能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对平淡生活的渴望越来越浓烈，可也只能只盼他们尽早结束。
“别废话了，正事要紧。”李迹很粗暴地打断他们谈话，你们话家常还没完没了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吗？
武照的生死存亡全在你们手上了，这时候还打哈哈，让武照知道了作何感想。
李迹呵斥声刚落，两人秒变正经脸，都是演得一手好戏的家伙。陈师换了醒神茶沏上，抿一口身心舒畅才道：“如今之计只能先稳住皇上，然后再找出暗中调查小照的人，探出他还知道什么，必要时可采取手段。”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路子重重点头，从他着手调查那人比较容易，二十多年贴身太监不是白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