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说话的李迹突然冒出三个字：“沈阳云。”
几人整齐划一扭头目光齐聚落在他身上，李迹面色凝重回忆起当时情况。“当时我与皇上正商量星渊国之事，沈阳云报出名字后，皇上便迫不及待下了逐客令。”
或许你们都不知，皇上除了近侍，侍中心腹以外，还有六人隐在暗中帮他处理各种不便出面的情况，而沈阳云便是其中一个。
没想到隐藏得这么深，历时不短并且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还能查到武照真实身份，这个沈阳云有两把刷子。
陈师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被路子拉起来拽着往门外走。“别光顾着生气了，耽搁太多时间会让皇上起疑。”
随着年龄增长，李霜河的疑心病越来越严重，只要稍微不顺心便着人调查，此次应该是武照露出了什么端倪，哪怕是小小的一点，他也能因此导出一场好戏。
是不是每个皇帝的晚年基本都这么度过？
“皇上，陈大人来了。”路子走进长乐宫，俯身贴耳轻言轻语。
李霜河立即放下梵儿，好生嘱咐一会后，急急忙忙从后殿进入勤政殿，一沾龙椅，威严陡然而生，一双冰黑眸子奥而澈，无情也无义。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师作揖微微弯腰，因白布蒙面，李霜河看不清眼神里的细节，所有神态都已经被掩盖，而话语中的真相，又能信几分。
“你从小带着武照，教她习武温书，怎么没告诉她爹娘是怎么死的。你这辅佐之名，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
李霜河紧紧地盯着陈师看，一点小细节也不肯放过。只见他红唇微微张开，像是诧异的样子，一瞬转为平常神色。
“臣并不是有意欺君，小照她对你一往情深，臣实在没办法才通过关系掩盖了事实。”陈师镇定自若，姿态虔诚，仿若佛祖坐下最忠实的弟子，永不叛变。
李霜河一双眼睛如深邃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他的心在听到一往情深那一刻时，狠狠地颤抖。
陈师看不见李霜河，无法对眼前的情形进行判断，只要利益被侵害得足够深，昧着良心说话还是很容易的。
他轻轻地叹息后，默然而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入宫是她自己的选择，他能做的只有尊重而已。毕竟她为主，他只是个辅佐，连具体名分都没有的人。
她的执拗，李霜河也见识过了，厉害得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当真从没有与武照说过往事？”明知是白问，却控制不住自己。他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有其他因素显得特别不纯粹，他一直都知道。
可身份如此，他又能如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没有。”陈师回答得十分简洁有力，许久不见阳光的桃花眼陷入无尽昏暗，不能再拖沓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随着时间推移，他迟早会发现。到时候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以免夜长梦多。
的确，在往后的日子里，李霜河更加留心武照的一点一滴，只要有一点端倪就让沈阳云去查，吓得她缩减出宫的次数，整天待在长生殿里无所事事。
勤政殿里的空气渐渐宁静，两人各怀心事沉吟不语，整个前殿捂得严严实实，闷得陈师差点喘不过气，兴许也有点心理因素。
良久，李霜河才摆摆手让陈师离开，他走之后才单手撑着脑袋侧偏龙椅扶手上，按着太阳穴头痛不已。
一天到晚的，怎么就那么多事让人烦忧，一个个都不能知足点吗？
陈师离开时特意给一直守在门口的路子使了个眼色，扬长而去。完好无损，这么厉害？他急忙推门而入，“皇上？”
李霜河并没有因此坐正身子，只是伸出手来喃喃道：“扶朕去长生殿。”
路子赶紧上前搀扶他离开，可怜的皇上，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这群人，也包括他。
只要武照等人还没完成大业，这样的生活就会一直持续，一片真心付诸东流之余，还被利用。
唉。路子在心底轻叹一声，只怪上天造化弄人。一步错，步步错。
“你是武允的孙女，对么？”一来到花芽房，李霜河头也不抬地问着。
武照愕然愣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似质问又似难过，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霜河：“你查我？”
可惜李霜河不吃这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漠然问道：“这几年来，后宫乌烟瘴气是不是你做的？”
武照哽咽抹泪，压抑的抽泣声刺激他的耳膜。她跪下颤抖说道：“不是，我是武允的孙女、是武林盟主，这些都没错。可这几年发生的事与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
李霜河也不知自己信还是不信，所有判断能力轰然倒塌，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梳理来龙去脉，并且——不想看到她。
正好有个任务很适合她，就当是错开生活罢。自从武照来到身边后，他酸甜苦辣都尝了遍，有些事他并不愿意参与。
“能给的信任朕都给了，能给的宠爱朕也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次又一次，朕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彻底安心。”
李霜河颓然一旁，看都不看武照一眼。“你去一趟星渊国罢，就当是散散心。”
此次任务虽然重要，却十分简单，也不是很危险，武照的能力应付此事绰绰有余。
武照这时候也站起来了，求不到的原谅，没必要再跪。既然双方都有错，回不到的过去，她也不想勉强。
“好，我去。就当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都好好冷静一下，这些年我怎么过的你心里有数。”
她从牙缝里挤出的这段话充满怨恨，其实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可就不愿意这么认怂。
“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如果我回不来，请你当我没出现过，不需做什么衣冠冢，葬入皇陵，我通通不需要。”
李霜河知道，武照生气了。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年武照对他有没有过一刻真心，有没有一句真话。
武照拂袖而去时，李霜河没有安抚和挽留，任由她离开，唤来路子下达圣旨。
“什么？小照答应了吗？”陈师惊愕不敢前，只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这样的状态怎么能上路，星渊国路途遥远，小照内力尽失，有什么差池谁负责？
路子叹了一声，把圣旨交给笙歌后嘱咐他赶紧收拾东西。“她没办法不答应，现在收拾包袱准备上路了。”
如此迫不及待。既然她不想在这待，那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常坤收拾包袱后把刀擦了擦，挂在身上扶着陈师坐下。
这一路有他在会变得很安全，陈师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路子离去不久，武照只身一人乔装打扮从正门来到陈府，笙歌收拾了包袱，马车套上绳索，扶着陈师走出门口。
可一定要平安归来。
“皇上，武妃带着陈师与一个随从离开。”
听过路子的禀报，李霜河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提笔继续批阅奏折，波澜不惊。
朕绝不会留一个别有企图的人在朝堂上。另一个方面，陈师稳重得体，毛毛躁躁的武照素来听他的话，两人配合默契，安全系数更高。
在他摸清自己心中意指时，不愿听到她受伤的消息。
对朕到底真心还是别有企图，总有一天会见分晓，但现在朕不想看见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