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烧了一只香，迷离的气息似曾相识。后宫女子均已习惯皇上不会多看一眼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看到武照有失宠的苗头，她们还是很高兴的。
她们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抱着这样信念生活的人不在少数，结局往往两败俱伤。
许青儿与难得有空的江霓裳坐在长生殿的桃花苑中饮茶，偶尔也会轻飘飘落下几瓣桃花，就当是添色罢了，不然一抹龙井绿，也挺单调的。
“梵儿近来如何？”武照放下茶杯，笑意盈盈地看着江霓裳。
“十分乖巧懂事，皇上也常夸他机敏聪慧。”她虽面无表情，却并不冷漠，淡然的话语听不出一点欢喜。
梵儿如今十分依赖先生，有他帮忙看着，她也轻松许多。不至于整日的时光都被他消磨，从而荒废了一生，等老了时才后悔。
如果不是要利用孩子争宠的话，后宫哪个女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看一下武照，她几时着急过。
而在瑶光殿中，李霜河与皇叔寒暄一会，拉了拉家常后，开始切入正题。“皇叔的建议，朕已经认真考虑过，十分可行。”
话题转得太快了吧？明明上一秒还在说梵儿如何折腾先生，下一秒就转到政事。
老狐狸们说得对，圣心莫测。
李迹拿起茶杯浅抿一口掩饰尴尬，以及转得不够快的脑子，思索一会才回答：“皇上可有合适人选？”
“还未曾考虑过此事，皇叔有何见解？”
李霜河亲手为他倒一杯茶，茶叶在底悠然沉浮，李迹亦感动不已，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了。
“星渊国与我朝来往也算密切，其中很多达官贵人更在此地居住长达十几年。既然是打探虚实，少不了与他们碰面，细作的身份极为关键。”
皇叔说的话极有道理，他何尝不是这么想。“朕认为只有完全陌生的人才能担此重任，且最好为女子，以减少他们的警惕性。”
完全陌生的人？那怎么可能。李迹想了想，咽下到嘴边的话，心想着反正最后负责的人不是我就是唐希辰，到时提醒一下即可，尽量不要惹皇上不悦，那是要命的事。
只不过还没等李迹提醒，李霜河就意识到了此事弊端，完全陌生的人对他的能力与忠诚都没有考量，即使派去了心中也不踏实。
他连忙改口：“要劳烦皇叔寻些机警灵敏之人，一定要能自保，忠诚度要高，其余条件可以适当放宽。”
李迹松了一口气，皇上还没有糊涂到这地步，他放心了，满口答应。不就是找个人嘛，这还不简单。
他刚想开口询问还需要什么条件时，响起轻轻地叩门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进来：“皇上，臣沈阳云。”
“进来。”
沈阳云推门而进时，站在门口不远处低着头一言不发。李霜河斜睨了一眼李迹，拿起茶壶，注满他眼前的茶杯，这样就不需要朕再解释什么了吧？
活了几十年的李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把戏又岂会不懂，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再多问什么，告辞离去。
天底下除了李霜河，还有谁能给他随便进出宫闱的权力。
沈阳云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霜河，然后在李迹的位置上坐下。
一打开，册子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阴凉的字迹，还带着温度暖了他冰凉的手，只可惜，心却越来越冷。
小照，你倒底还是骗了朕。这三个月来，朕吃不好也睡不安，就怕查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平白冤枉了你。
可现在不是这样，你骗了朕整整五年。
他脸色阴沉可怕，将册子狠狠地掷在地上，拿起茶座上的白玉杯仰头喝尽。
“全都是真的？”李霜河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嘶哑，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咬牙切齿。
“臣不敢妄言，册子上记录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沈阳云不紧不慢地说着，毫不介意他所查的一切，会毁掉皇上对武妃的全部信任。
紫瞳有一半说对了，那另一半呢？是否属实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这些年，他就像一只猴子被她耍得团团转。李霜河回想起自己曾对她的内疚与不安，感到十分耻辱。
朕对你的好，就那么一文不值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朕，你是武林盟主又如何？朕不会因此而忽视你，可为何要选择骗朕，一骗就这么多年。
“你退下吧。”良久，李霜河才漠然挥手让沈阳云离开，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颓废的样子。
小照，朕那么爱你，就算从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朕已经真的尽力弥补了，你就不能对朕好一点吗？
李霜河手握重拳，重新被捡起的册子在他手里握成皱巴巴的一团纸，他猛地揣入怀中。
他不能再那么糊涂，沈阳云不是百分百可以相信。他要亲自去问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摆布，任何人！
武照，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的身世的假的，会不会还有别的是凭空捏造？包不包括对朕的爱。
长生殿一如既往地安谧寂静，时不时传来酥糕的低吼声，震得飞鸟离林，没心思欣赏这幅曾令他惊讶的光景。
得知武照在桃花苑时，他大跨步而去，阴沉的脸乌云密布，被遣退时，晓峦正与武照拾落花做成洗发膏，一看李霜河手握重拳，青筋暴起心知大事不好，赶紧通知众人蹑手蹑脚藏在茂密的矮树丛中偷听。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屈辱。“你到底把朕当成什么？傻子吗？”李霜河从袖子里掏出皱巴巴的册子，刚好狠狠地砸在她脸上，轻而易举划破肌肤，册子落在地上散开，掷地有声。
武照无言拾起，稍稍翻看几页她便知道什么情况了。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翻开，好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其余的一无所知。
李霜河看着她淡漠的神情愈发来气，“你是武照，你是武林盟主。何苦瞒着朕，何苦要说是民女，你还瞒了朕多少！你的爱是耻辱，朕羞于提起。”
武照跪着匍匐在地，漠然道歉：“对不起。”
错的不仅仅是我，李霜河，如果你当初不执意袒护封浩歌，又怎么会有今天？你有要保护的人，我也有。
你不能弃，我又怎能离。
除了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武照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毫无防备。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躲过这一劫难，脑中一片空白。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大大地出乎意料。不管是谁，好像冥冥之中有只手一直拉着他们往前走，没有退路，身后是崩塌的山体，来时的路一点一点碎掉落在悬崖下。必须用尽全力奔跑，才能捡回一条小命。
生活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