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陈师率先落地接住滚下来的武照，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不易察觉。在侍女倒地一瞬间，夜空如雁过无痕。
重物倒塌的声音混杂着瓷片破碎，砰一声，两人急急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侍女滚下台阶倒在血泊中，走廊上一滩接一滩血，浓郁腥臭，一支尖锐闪着寒光的剑刃插穿喉咙，鲜血混着茶水不停地往外流。
黑夜寂静无声，懒懒的月光睡在地上，苍穹映得湛蓝无云。
“涵儿，我们——”王杨停顿良久，心中五味杂陈，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堵住喉咙，嘶哑续道：“被发现了。”
“爹！”王梓涵不相信，就凭那武照，怎么可能有如此心思直接怀疑到他们头上。
“涵儿，你莫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毫不起眼的人，有可能是某一个领域的传说。”
对于王杨的经验之谈，王梓涵有些时候其实嗤之以鼻，认为他老了，跟不上这时代，顶着一个孝道表面顺从罢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听话，并且深以为然，或许，就不会再有后来的故事。
三人落在烟雨楼的院子中，心有余悸。总认为觊觎和偷听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如此害怕。
杀了那个侍女，等他们发现，应该也知道是他们下手。直接面对面，有陈师和汲斯年，她也不怕。
但是暴露了，汲斯年，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很大的危机，至少以后行动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
火光逐渐迫近，素和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哪来的小贼，胆敢闯入烟雨楼，活腻了。”
武照没好气地站起身，素和泽骂骂咧咧来到跟前立刻就怂了，讪讪地笑：“是盟主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小贼。”
侍女奴仆熄灭火把，迎几人进门，武照骨软酸麻还没复原，一瘸一拐看着着实可怜。
陈师扶着她坐下，转身嗔怪素和泽：“还不快备些吃的，我们忙了这么久滴水未进。”
天都快亮了，趴在房梁上饿肚子不说，还被蚊子咬个不停，痒也不能动手去挠，不然容易掉下去，再加上一直坚持的信念忽然被击碎，这其中苦楚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素和泽赶忙催厨房的人动手做，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饭菜惹得几人口水直流，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
这几人刚从牢里出来吗？素和泽坐在旁边，刚起筷子菜就没了，耷拉着脸，郁闷得不行。
陈师习以为常地为武照盛一碗骨头汤，美名其曰可以长高。这分明是嫌我矮的意思，武照忿忿喝下，我都到你肩膀了好吗？比刚开始只到胸膛上算很大的进步！
陈师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几，完全可以单手拎起她，她娇小的身高啊，请诸位看官自行脑补，大概就跟拎小鸡差不多吧。
我真的有一米六啊，武照欲哭无泪，怎么可以不信。
汲斯年无视他俩的眉来眼去，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蝶舞与文琴端着胭脂萝卜糕和酱板鸭亲自捧上桌，能给盟主和陈公子上菜是殊荣。
怕他们如狼似虎一样全吃完，素和泽率先起筷吃了一块萝卜糕才善罢甘休。汲斯年似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的笑意浮上嘴角。
“许久不见袁贤，他哪去了？”
素和泽耸耸肩，每当他书信问起，袁贤便端起师兄的架子。“不知，反正到处玩，不需担心，逍遥着呢。”
天空泛起鱼肚白，一缕阳光破开阴云，光芒万丈。素和泽陪坐一会后，到烟雨楼前院忙活去了，文琴几人也纷纷回房梳妆打扮，准备迎接那些纨绔子弟。
是啊，太闲的人，总是一大早就到这种风月场所眼巴巴地给她们送银子，每天迫不及待等她们开门迎客。
汲斯年喝了一口清酒压压惊，一本正经严肃道：“跟你们混实在太惊险刺激，小心脏扑扑地快要跳出来。”
我还是回去安安静静地当我是侍中吧，有吃有喝挺好的，我再也不嫌无聊了。
陈师哈哈大笑，戏谑道：“你这几年整副心思再都吃喝玩乐上，莫不是觉得自己老了？”
汲斯年不甘示弱，反将一军连声道：“是啊，是啊。毕竟不像你，有娇妻在侧，幸福得要冒泡泡。”
哎？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武照吃得欢畅，闻言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两人，半晌又默默地低头继续吃。
陈师摸摸她的头，眼神里充满了宠溺，他现在的确很幸福。
“咳咳——公众场合请注意形象。”汲斯年尴尬地轻咳两声提醒陈师，他还在呢，不要这么旁若无人恩爱好吗？
陈师乐呵呵应了一声，挑眉问道：“对于王杨这事，有何想法？”
汲斯年微微一笑，陈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懂，这么多年不是白相处的。
“到现在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霜河与此事有关，从一开始，就是嫌疑比较大罢了。”
汲斯年中肯的评价并没有打动陈师的心，他知道自己有私心，并且难以磨灭。已经尽量克制，可是真的很难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不能凭王杨片面之词断定李霜河就是无辜的，毕竟怀疑了这么久，不能一下子说释怀就释怀，对李霜河，陈师始终保持怀疑态度，或许是个人情感有关吧，他总觉得李霜河不是个好人。
汲斯年洞悉地微笑，拍了拍陈师的肩膀。情字本是神兵利器，既能害人也能害己，希望陈师不要做什么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傻事，不值得。
两人相视一笑，很多事的确不必明说。
其实人到这个时候，尤其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活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么，也清楚了。
哪怕他们猜测的方向错了，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相爱并且决定相守。并没有因为当初的一个决定，把她拱手让人。
等王杨之仇一报，也不要什么江山了，就此隐姓埋名，作一对神仙眷侣，长相厮守。
“陈师，现在这个局面，你能接受吗？”武照拽了他的衣袖问道，眼里充满了担忧与害怕。
他以一个成熟男人阅人无数的敏锐，极快地洞悉武照的想法，宽慰道：“别担心，我愿意改变，也愿意相信。只是可能时间会长一点。”
武照释然了，她真的害怕陈师会因为过分的执念，杀了一个可能无辜的人。他的私心，多多少少都是为了她，这是她最害怕的地方。
万一他忍不住杀了李霜河报这五年相思仇，她是该感动还是该内疚？武照狠狠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是比较害怕，没了这层羁绊，你会与李霜河日久生情，毕竟他与你相处的时间比我多了太多。
陈师暗暗呢喃，他一个大老爷们这份酸楚说出来矫情，不说又憋得慌。小照，你不要负我。
用过早膳后，素和泽派了三辆马车，在分岔路口各自转向不同的方向，相同的路再长，也总有分离的一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