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落在枯枝上，洒下莹莹光芒。房梁上狭小的区域令她动弹不得，不多时便觉得浑身酸麻，失去知觉。
偶尔陷入月影，身体已经不听她使唤，费尽心机才重新藏起来。
其余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在这原始的禁锢下，再强大的能力也无济于事。
王梓涵余光瞧见王杨手上的玉扳指，惊喜道：“爹，想必还没被发现罢。”
“难说，撞见我的那个女官，曾见过我几次，难免生疑。”武照又是那样极顶聪明的人，应该能猜出一些端倪。
要不是那天他随意寻了一个方向追去，看见武照匆匆躲进陈府，他打死也不会想到原来背后搞鬼的人，居然是一个深宫妇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武晴空的身份定然是假的，用于掩人耳目罢了。”王梓涵笃定的神情让王杨相信了几分，如今细细想来，她的身份确实可疑。
“爹，别怀疑了，她肯定就是那个武林盟主，陈师也就是那个辅佐她的剑客。”王梓涵那不容置疑的口气，仿佛真掌握看武照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待我禀明皇上，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王杨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阴沉道：“你忘了紫瞳的下场吗？”
王梓涵顿了一下，默默回到座位上，多年前，紫瞳也做过这样的事，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保护陈师，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如果是她，肯定会和盘托出。
“涵儿不可冲动，此事非同寻常，务必从长计议。”王杨苦口婆心劝道，自从发生了紫瞳那事，再有怀疑武照身份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冷落了。
涵儿本就不被喜欢，再冒冒失失告密，会被李霜河认为是故意诬陷，被武照反咬一口，关押冷宫是轻的了，重的话会连累整个丞相府。
王梓涵想清楚利弊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理智上她可以说服自己，但情感上，她难以遏制，她太恨她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否怀疑到我们头上来，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
王梓涵一向非常听话，可就在这事上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要把武照现在就置于死地，怎么劝都不听。
王杨说得口干舌燥也无济于事，这丫头从小就固执得很，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利弊，不顾后果，拼命去做，即使撞得头破血流，把南墙拆了也要继续往前走。
在某些方面，她与武照何等相似。
“涵儿，你听爹说。这武照不是个等闲之辈，又有陈师在前朝照应，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做傻事。”
“哼，她有陈师。我还有爹和哥哥，谁比谁多？”王梓涵愤恨不已，她明明关系什么都比武照强，为什么还会输给她，心中这口恶气怎么甘心咽下。
唉，这种事不是比人多就可以，涵儿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王杨蹙眉不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迅速转移话题：“再过不久便是上元节，宫中热闹非凡，你可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王梓涵低低地应了一声，皇上宠爱她已是人尽皆知，就连前些日子散布的谣言，他都可以全然不在乎。
“这种手段太低，你以后不要再用了。”免得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在某一件事上吃过大亏的人，有怎肯再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点道理，王梓涵还是懂的，自从她与皇上说武照与陈师有染后，他更加不爱搭理她了。
王梓涵乖巧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爹，之前的事情，还有谁知？”
王杨将杯中荷叶茶一饮而尽，面色阴狠沉重，仿佛又记起年轻时不可一世，振臂有万千豪杰相应，不似这般老态龙钟，有些事，也记不太清了。
当年的事筹谋已久，可谓天衣无缝，就连心机深沉，号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天下至尊，还不是给我做替罪羔羊。
“按照这趋势，武照等几人会更倾向于怀疑李霜河，而不是我。”
如此巧夺天工的计划，细密的精算，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王杨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想到九年前漠然置之的武林盟主一事，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王梓涵哑然，这时候，她已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记得他当时忙于笼络人心，连家都极少回，娘天天在窗台前期盼，据说病根就在那时落下的。
他哪有空理会这个家，天天忙得热火朝天分不清东南西北。娘病逝之后，他终身未续弦，连个侍妾也没有，或许是因为内疚，想以这种方式补偿，告诉她，他一直爱着。
“等我空闲时，此事已成定局，听说是铁面书生收了陈师全部的家产才勉强答应帮他缔造假象，可恨当时没留意。”
铁面书生只手遮天，骗过天下是忠贞，王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当时不好好注意这奇事？
听到这里，汲斯年狠狠剐了一眼陈师，大家同是少年意气风发时，兄弟情义深，帮他做点事无可厚非。
但是，全部家产，这他必须要说句公道话。陈师当年是逃亡，隐姓埋名来到山庄，家产只有一个武照，你说他要还是不要？
陈师讪讪地回笑，当时蓬头垢面的，差点被奴仆当成叫花子赶走。
武照低头不语，没想到怀疑到最后，才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李霜河是受害者，他们被王杨这老狐狸耍得团团转。
如果真的按这样发展，杀了李霜河，夺了他的江山报仇才得知真相后，她会有多羞愤难堪？武照不敢再继续往下想，狠狠地来回甩头撇除这种想法。
每当心中出现一种叫如果怎样的情绪，她就会停下思索，认真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不要再设想了。
时间一久，就习惯了没有如果这个设定，能帮她解除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回忆起刚见到李霜河时，惊鸿一瞥，光芒万丈，那一刻，说真的，她没有想过复仇，只觉得眼前这人美好至极。
“涵儿，你回宫以后切莫冲动，等有了定数后再行动也不迟。”
沉默许久，王梓涵最终还是答应了。毕竟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她也清楚。指不定武照正在长生殿琢磨如何对付她。
保住这条命要紧，她有李霜河的无限宠爱，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足以让她死几个轮回。
见王梓涵终于想通了，王杨很高兴，伸手握住茶壶柄，倒不出两滴茶水来，默然放下，往屋外喊了一声。
不远处的侍女应了一声后，须臾间端上茶盘匆匆而来，步上台阶那一瞬，看到一只女人的手垂下，吓得半死，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愣愣地缓慢抬头往上看，三双眼睛一起盯着她，藏在房梁上偷听不知有多久，她浑身都在发抖，刚张开嘴巴欲呼喊，一支剑刃穿透喉咙，冉冉鲜血冒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