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武妃来了。”路子推开书房的门，略略弯腰，斜睨了一眼埋在奏折堆里的李霜河，看他皱了眉头，心中舒一口气，猜得没错。
李霜河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头疼不已，没有说话的心情，摆摆手示意路子让她进来。
“大清早的，皇上怎么如此愁眉苦脸？”武照清脆甜蜜的声音十分柔和，化去他心中的苦闷与烦躁，他有气无力地回了两个字：选秀。
武照凑近了瞧，李霜河也不避让，大大方方让她看个够，只是几个名字罢了，身份在底下盖着，轻易不让人看见。
武照看了半天无果，就走到他身后，体贴地揉揉他酸痛的肩膀，一点一点不厌其烦渐渐按上太阳穴，冰块升起清爽冷烟徐徐飘来，烦躁减去大半。
李霜河还在认认真真地筛选，武照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见他转身盯着自己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继而真挚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既然不打算宠幸，随便勾几个也就是了，看我的！”
武照说罢，真就挽起袖子，趁李霜河愣神之际，抢过他的笔，随便勾了几个名字。
李霜河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合上了奏折，他要做个听话的好男人，争取向路子看齐。
都是家世清白的民女，选哪个都差不多，他考虑的也不过是性情和家底罢了。至于官员的，还嫌后宫权势不够大吗？要是聚集起来，他这个皇帝都得抖三抖，在削弱实力之前，还是别添乱。
这天清晨，圣旨传下，个个秀女已定，分毫不差。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未入眼的姑娘们在家人奴仆的伺候下纷纷离开。
说什么也是闯入最后一关的人，以后嫁给任何人都多了一样资本，这么一想，心情好了许多，走路也趾高气扬，就更别提那些秀女，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许青儿忿忿不平来到长生殿，提起这些就一肚子气，难得江霓裳没跟她一起过来，听说是婉约阁的姑姑搞不定这些人，嚣张极了。李霜河只好派了最懂事的江霓裳和尚宫局的人去了，不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
“你若是担心，何不去看看？”武照望着已经空了的碟子，用眼神示意小草再拿些。
小草哪会听她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一颗荔枝三把火，吃那么多非得病了不可。
武照郁闷，耷拉着头听许青儿忿忿地骂着那新来的几个姑娘：性情呐，那真叫一个解放天性，处处可见逾越规矩。
趁此机会看看语非也好。武照想到这里，换过一身衣裳随着许青儿去了。
南云紧随其后，与小草对视一眼，瞄了一眼桌上的冰镇空碟子，登即明白她的潜台词，那就是——千万别让娘娘再吃荔枝。
“既是如此，不知她们见着我们，会是怎样的行为举止。”
“哼，但愿她们没有欺负霓裳，不然我肯定赏她们几根棍子。”
“霓裳可是贵妃，她们哪敢如此大逆不道。”武照总觉得许青儿夸大其词，再怎么胡闹也得有个度。当真以为入了宫就稳定了？
再傻不过的想法，要是真惹急了，霓裳往皇上那儿一说，立即赶出宫都不带商量的，到时候臭名昭著，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弃妇，生活都成问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婉约阁在皇宫深处，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许青儿依旧是个急性子，不停地催促武照快点走。
“别担心啦，霓裳又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孩子。”武照我行我素继续慢悠悠地走，南云跟在身后偷偷地笑，娘娘真是个慢性子，许青儿拳拳打在棉花上，别提有多憋屈了。
她低头嘟哝着：“那可难说，人不知天高地厚时，什么都做得出来。”
霓裳素来喜欢息事宁人，受了委屈也不说，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咽。
她最怕就是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样子哪还有半点威严和说服力。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路便尽了。
随着通报声起，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盯着门口看，等着那个宠冠六宫的美人武妃出现。
武照不负众望，于逆光之下悠然现身。瘦白柔荑轻轻搭在南云抬起的手上，走入婉约阁步步生莲，露出一小截手臂，白玉一般，难怪会勾了皇上的魂。
薄如蝉翼的淡绿色衣衫叠加成裙，一层一层绣了白莲，总在不经意间透露非凡气质。绯红珠链于皓腕间，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翠色的丝带腰间一束，顿显那袅娜身段，一颦一笑间，娇媚入骨莫可学。
按南云的话说，就是终于有个贵气妃嫔的样子了。听得南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许青儿戏谑问道：“难道武妃平日里不是这般？”
说起这个就来气，南云吹鼻子瞪眼，在长生殿这样也就罢了，权当是在家里放松放松，可在外人面前怎好如此？总该学着端庄些。
许青儿一看她神色就明白了大概，表示十分同情，随即哈哈大笑。江霓裳走来身边亦掩嘴而笑，武照没好气地翻白眼，我这明明叫直率，不叫没规矩！
十多个花样少女在宋姑姑的呵斥下有模有样地学着宫规，白瓷般的面容天真无邪又易碎。
“宋姑姑，别来无恙。”武照徐徐走近，淡然地笑着，并无他意。但在宋姑姑的眼里可就不是那样了，躲了许久还是没能躲过，硬着头皮回应：“有劳娘娘挂怀。”
她瞥一眼语非，淡笑：“姑姑好走。”说罢，塞了个钱袋到她手里。
宋姑姑回忆着语非，这个姑娘的确纯良温婉，就是怯懦了些。不知她与武妃是何关系，竟得她处处照料，幸好没有刁难她。宋姑姑饶是疑问满怀，亦不敢多问，拿着银子悄悄离开。
回去就积极地划掉一个名字，把语非替上。从未给她添过麻烦，规规矩矩的倒也可人，帮忙也说得过去，应该不会有差池。
“你继续，我们看看就走。”
江霓裳应了一声后，恢复清冷漠然，走到几人跟前说着话，空灵之声宛若天上人，哪个都不好意思打断，即便她们并不是很认同。
许青儿怕打扰了她，就拉着武照退到一旁，翠绿绿的矮树盆栽后，武照掏出手帕轻轻擦去额上的细汗，天可真热，难为霓裳一遍一遍地教，哎，要是她，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来了几个新人，这后宫怕又是要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许青儿呵呵轻笑，浑然不放在心上：就让她们小打小闹吧，无法动摇你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就怕有人不这么认为呢。”两人对视，默契地笑了。看着婉约阁中整齐划一的秀女，武照喃喃道：“当年我也是这般。”
青涩而叛逆，给陈师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他从来没多说一个字。任由她胡闹，最后亲自来收拾烂摊子，强大如他，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想起他在花芽房胆怯的样子，支支吾吾。爱情在男人身上的表现，无非是变得胆小罢了。想起他温柔的脸，像是喝下一杯冰镇酸梅汤，畅快舒适。
许青儿并没有听见她的嘟哝，眼神直勾勾地盯了一个娇纵的女子问道：你看这首富女儿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