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裳与许青儿早早地离开，听说是去尚宫局指导舞乐，漪澜国王子要留在国内一段时间，为了表示欢迎，李霜河可没少下功夫。
当然，如果有别的什么用意，她们也全然不知。除了一直参与其中的武照，夙飞尘从未打算对她隐瞒什么，有什么都说尽了。
天香阁，小梨急急地抢过语非手里的碗，放下，语重心长：“这些小事不用你来，自然会有人处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你的伤，总不顾别人忠告。”
语非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脱皮的手一直绞着衣摆，怯懦又胆小：“是，奴婢错了。”
她只是害怕什么都不做会被赶走罢了，还需要人伺候，她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拖了娘娘的后腿。
小梨闻言笑出声来：没关系的，你胆子大点。娘娘是好人，不会随便怪罪你的。
语非依旧无动于衷，紧张得发抖，在这儿无所适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害怕极了。
小梨看她这样，心下心疼不已。是怎样一个环境才把她逼迫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自卑怯懦，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凑近她，小梨悄悄地说：“吃闲饭的又不止你一个，我们几个不也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吗？”
语非的眼睛亮了几分，像少女一样懵懂又充满了好奇的，十分讨喜。
“娘娘有事找你，跟我来吧。”
语非随着小梨一路来到悯乐房，听到娘娘哀嚎着喊疼，时不时还传来小莓不满的声音叫她忍一下。
果然是不一样的人。语非跪在地上，垂首。武照也不叫她起来，免去她会吓得颤抖的可能。
“你已被皇上夺去了清白，出了宫，更会受尽非议。”
武照说得直白，没有一点拐弯抹角。语非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更不好意思抬头看娘娘一眼，是怎样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子才能搏得皇上无视后宫粉黛三千，情愿独宠她一人。
武照掂起一颗荔枝，被南云瞪一眼，赶忙放下下，一脸郁闷，看得这么严，多吃两颗都不行。
看语非还跪在地上，她不忍心让她太受苦，轻咳两声正色道：“过不久便是选秀期，你就作个秀女，将来做个女官嫔妃都可。”
“娘娘，奴婢……”语非欲言又止，想说自己已然入宫，如何还能参加选秀？
武照察觉她未说出口的话，接着说道：“其他的，我自会处理。你无需担忧，安心在烟雨楼等着，别让人看见，那儿的人会照顾你，去吧。”
她的声音犹如蛊惑的烈酒，燃烧过后，甘之如饴，苦痛也随之散去，安抚了语非迟迟落不下的心。
按理说此时最好的藏身处是陈府，可她就是拉不下脸主动找他，这样他就会误以为原谅他了，哪有这么容易，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柳文清的动作很快，几天时间，语非的身份已从一个低贱的婢女转换成民女，身份虽然不高，好歹也是个家世清白的人家。
柳文清处事周全，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也就懒得过问。
半个月后。
李霜河下了朝来长生殿寻她，一见面便说道：“朕已下令取消今次选秀。”
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天喜地，是错愕。李霜河茫然不解，他也是为讨她欢心，怎就不对了？
武照哪里肯依，选秀不进行，语非怎么办？难道真要在烟雨楼终老一生，如此看重贞洁的她，能答应吗？武照不敢想。
拉着李霜河走，在伫霞曲廊停下，天边的晚霞正灿烂，层次分明，照得彼此的笑容暖融融，山林镀上玫瑰金光，艳蓝色天空像是染了色，一层一层递接围绕着通红的夕阳。
他在等一个解释，不想再造成诸多误会。武照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平静异常：“皇上莫要为了我，不顾大臣意见。早些开枝散叶，子嗣多多才有福气。”
李霜河欲要反驳，纤细玉指覆在他唇上，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只要他再多说几句，就坚持不住了对吗？李霜河想着，如此懂事，如此为朕着想，朕该怎么谢你才好。动情地搂她入怀，心中满是浓浓的情意，眼神里是他平日鲜少流露的爱意，悱恻缠绵。
她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心跳得极快。走上龙椅之后，他从未想过还会有人依靠在胸膛上，让他去爱护，毕竟高处不胜寒。
可是她出现了，知他懂他，关心他是否快乐，冷天是否记得加衣，病榻前为他着急。他要的也不多，这就够了。
她亦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依靠，包括现在。她柔声道：“只要皇上有我足矣。”
李霜河看了她许久，摸摸她的头，道：“那爱妃快快为朕生个皇子，就没有再逼朕纳妃了。”
武照扑哧笑了，抬手戳戳他伟岸厚实的胸膛，万分羞涩：“谁要给你生皇子了，不要脸。”
李霜河乐了，平日里口无遮拦的，难得见她羞涩，不敢触碰腰肢，单手扣住她纤细的肩膀，迫使她紧贴自己，低头磨鼻子，揶揄道：“朕会等你好，等你承欢。朕曾经答应你绝不触碰其他人，一直记着未敢忘却。”
温情脉脉，眉目含笑。再不像外面那个孤高冷漠，难以接近的皇帝。在她身边，他只是个男人，不需要为万民负责，不需要顶天立地。
可以脆弱，可以流泪，可以像个孩子。
“小照，谢谢你爱朕。”
语非一直等在暮云画坊，焦急地快哭出来，婉约阁的老嬷嬷可不好说话，她是费劲了好话才得以出来半个时辰，娘娘怎么还没空来见她。
“莫急，时间到了你就走，我与娘娘说情。”小草宽慰道，娘娘近来无事可做，每天除了逗酥糕酥果就剩下发呆。
语非不依不饶非要等到娘娘出来，亲自答谢，大不了多花些银子消灾，也不知素公子赠予的银子够不够用。真是好人呢，她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方能遇此贵人。
正当语非出神时，暗沉的雕花木门打开，武照只身一人走进画坊，径自挑了个位子坐下，不住地吃着龙眼，不多时一碟龙眼空得只剩盘子。
小草一脸苦相，娘娘啊，你什么时候能停一下？只要武照路过的地方，碟子准是空的。
语非下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她，给予她脱离苦海的机会。还能留在夺取清白人的身边，应不负忠贞之名，即使一辈子难以见一面，也甘之如饴。
抬起头来再见到她时，武照已然认不出眼前这个容光焕发，眉目如画的女子。说她是之前那个满身伤痕，面容憔悴的婢女，还真的没人会相信。
比起武照丰腴不少，也不如从前像了，也好，省了怕她被人认出的担忧。
素和泽等人功劳不小，值得奖励。武照笑着让小草再给她一些银子，嘱咐她多花些钱在嬷嬷身上，及早换个好名声，得以成为嫔妃。
嬷嬷的评价事关重要，虽然有她从中作梗，但是有一份好名比什么都重要，位分也不至于最低等。
“你且起来，不必多礼。”
语非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收起银子，却依然不敢抬头，武照看她这样的性子，也没有再强行让她改变。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换不回的天真无邪，以及当初那个怯懦害羞的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