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南云手持曼陀罗花灯悠悠而来,烛光衬得她的模样妖冶缥缈。
她在前方引路,殊凰宫里静悄悄,两人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透过薄底绣花鞋咯得生疼,却甘之如饴。
远远瞧见匍匐在月色下,雪白毛发莹亮发光,轻轻阖上眼,发出低微的咕噜咕噜声。
“它等你不回,干脆趴这儿睡了。”
武照蹑手蹑脚靠近了它,摸摸它的头,酥糕略微惊醒,抬头嗅了嗅,可爱得像只觅食的小兽,迷蒙睁开双眼,站起身,尾巴翘上天!
“乖,回屋里睡。”
酥糕点点头,扭转身子往后走去,末了忽然停下,用尾巴扫扫武照的脸,惹得她狂打喷嚏后,颠颠地跑回屋里。
“臭酥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武照捏了捏鼻子,这才好受些,差点呼吸不过来。
南云哑然失笑,谁养的宠物像谁呗。
有陈师在,她倒是不担心会喝醉。却是逞能喝了两杯,现儿站得久了,竟有些头晕,这飞仙酒后劲太大。
南云扶她坐下,曼陀罗花灯放得端正,橙黄的烛光温暖,她趴在石桌上伸出手推了花灯一把,不让它靠那么近,她讨厌这种像是要被看透的感觉。
南云端了一壶温水自走廊折身入院,武照口干舌燥,迫不及待连干几杯,冷风一吹,清醒许多。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无声无息的,反倒更让人害怕。”
南云关怀的眼神令武照鼻子一酸,侧过一边,忍住落泪,吹灭了烛火,月光亦被乌云盖住,颇有些阴森鬼气。
来龙去脉说一遍,南云久久没出声,愤慨在她心中郁结,这糊涂皇帝,号称明君,怎就看不清枕边人?
“紫瞳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玩完。”
南云深有同感,她们的情况已腹背受敌,再加上李霜河,层层绕绕,要抽丝剥茧哪有说起来这般简单。
“陈公子他……”
南云随了小梨等人,每每提到陈师,总是尊称一声公子,言语里的敬畏是一样的,他只对小照一人暖,其余人只有哼哼的份儿。
别样身价别样的人。
“我已经与他商议过,他会尽全力铲除,紫瞳添了不少麻烦,他也烦了。”武照慢慢说道,面上已经看不出波澜,在她心中,紫瞳已是死人无疑。
南云默然长叹,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爱而不得,又太过执着,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偏偏认定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人。
近乎病态的执着,毁去的又岂止自己。
“他真的打算不再见你?”南云见武照不愿说起紫瞳,话锋一转,说回李霜河这个蠢蛋。
武照点点头:“或许吧。”
南云不甘心又问:“他就那么信任紫瞳吗?他是不是傻?”
她没参与她的过去,现在,她一刻也不想落下。她也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有人伺候,既然武照曾经盛宠无两,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她要站在武照身边,与她肩并肩。
“他不是信任紫瞳,他……只是不信任我罢了。”换句话来说,谁做这件事都是这个结果。
南云眼里闪着炙热的光,武照含笑看她:“南云,钱不是人世间的唯一。”
“可是有钱就能做很多很多事啊,我只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她爱钱、爱名、爱利、爱荣华富贵,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朋友,她会深爱。
武照无奈苦笑,在怡红院那里,她过早地看到人情冷暖,纸醉金迷刻在骨子里,抹不去了。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可惜我已不再风光,否则为你谋个嫔妃位,让你过得更好。”武照笑道,人各有志,半点也勉强不得。
“没关系,我还可以去考女官。”南云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新出路,仿佛此刻她已成为掌事,摆脱低贱身份,风光无限。
武照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不再搭腔。南云却忽然反应过来:“怎么光说我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武照摇摇头:“我也不想理他,专心对付紫瞳吧,她很棘手。”
曾经李霜河对她的好,全成过往云烟,还没升华到非你不可的地步,破裂误解也常有之。
“那还怎么夺回宠爱?”南云惊诧望着风轻云淡,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武照,怎么会有人放着好端端的机会不去争取,还有陈公子帮忙啊!
她没想过,不是所有人要的都一样。武照笑了笑,唇边泛出苦涩味道:“我没有想过要夺回宠爱,那已经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让伤害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没有李霜河的宠爱,也照样能查出真相,他的爱并不是万能道具,像一团火焰,用得不好反而会灼伤自己。
不等南云接话,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谈及此事。
“无妨,他只是说不想见到我,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
在他心中,爱情从来都不是第一位。
她不想解释,恰好几人被说话声惊醒,一个个披了氅衣睡眼朦胧来到跟前。
还未来得及开口,武照抢先一步抬起手:“有些乏了,小莓,扶我去睡吧。”
小莓无语凝噎,迷迷糊糊跟着武照去了。
剩余几人被院子那边刮来的冷风呼呼一吹,跟冰块浇身上似的,瞬间清醒大半,哆哆嗦嗦问南云发生什么事。
南云将自己那段去了,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后,小梨似有若无觉得哪里不对,迷茫问道:“那……复仇怎么办?”
南云与小草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模样十分俏皮,惹得小梨扑哧一笑。
小草恼怒瞪着她道:“别说这么大声,让昭仪知道了又该胡思乱想,生怕以为咱逼她复仇。”
伤心之时最敏感,还是少说为妙。
她相信武照能挺过这一关,穿上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
对于武照来说,之前的一切,或许还抱有侥幸,死心的是今天。
敢于直接面对血淋淋的伤口,是治愈的第一步。亲手撕去软肋,唯有此,方能更加强大。
“回去睡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外头可冷了,六局的人也不知怎么搞的,往年总是早早就把炭送来了,今年人影都不见一个。
幸好她们都是习武之人,尚且能抵御一二,另几个奴仆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