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路子已宣读完圣旨，武照颤颤巍巍接在手里，整个人摇晃欲坠，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着。
到现在，她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原先还抱有侥幸。
她竟然还在期待他会大发慈悲，饶她一命。
路子的眼神里，藏不住的悲悯：“我还有什么能帮你做的。”孰是孰非已经很难说得清楚，失去的，都是不曾被珍惜的人。
武照甚是平静，神情自若地道：“有，让紫瞳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紫瞳身着浅蓝暗金袍来到地牢内，珠钗未上，长及腰臀的墨发随意披散，漠然的眼神看着牢房里的武照，低调却暗含着令人折服的阴冷。
她没有开口问她，而她也没有直接要求。两人四目相对间，流过多少难以言明的情绪。
人生历经多少事，淡去天真几多愁。
最终还是武照忍不住了，她不想看见紫瞳的脸。开口道：“紫瞳，你想救他吗？”
紫瞳依旧冷漠地看着她的脸，没有动容，也没有回答。
“把他迷晕也好，绑起来也好，别让他出现，拜托了。”
紫瞳抚摸着袖中冰凉的玉佩不语，摇晃的烛影火光令她的神情也变得模糊，真相潜入水中，不见天日，皇上也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一切都由她来把控。
武照深深地看了一眼紫瞳，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遗憾：“我从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背叛我们。”
“你咎由自取。”紫瞳搭着冰儿的手转身离开，宽大的衣摆一阵，吹灭武照身边最亮的那支蜡烛，牢房顿时变得更加灰暗。
武照苦笑一声，闭上双眼，她会照做的。柳文清那边，她也已经拜托他们传达，都安排好了，至此，我已了无遗憾。
第二天清晨，李霜河迎着温暖阳光来到行刑处，破烂不堪的地方摇摇欲坠，总有一股莫名的怪味传来。
“皇上，这儿不适合您，快回去吧。”身旁的小太监劝着，皇上的性子可真是执拗，不知路公公之前是怎么伺候的，真是累人。
“不，朕想再见她一面。”看到她丑恶的嘴脸，他应该就能死心了，总想着这样歹毒的人作甚？
锁链声哗啦啦从远处传来，李霜河稍微一侧身就看到了被拇指粗的黑铁链束缚，正在太监的催促下一步一踉跄地走过来。
她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更让人心疼，几缕发丝随意耷拉在她脸上，凄凄哀哀。
被莫名其妙带出来的武照看到行刑处才明白，怎么提早了？也罢，早死早投胎，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清晨死去，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待走近了，才看清满地脏污，寸草不生的偏僻地方，武照苦笑，这里埋葬了多少冤魂，很快，我也要与你们一样了。
武照环顾四周，突然看到一身白衣的李霜河，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照，你知道朕有多痛心吗？朕，是真的爱你。”
她努力地挣开几个太监的束缚，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好似催命符咒。
她扑通跪在他面前，虚弱到需要依靠抓住他的衣摆才能跪着，她尽量跪得挺直。
“皇上，无论紫瞳告诉你什么，那都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李霜河冷冷地居高临下看她：“你为什么会知道是紫瞳说的？”
最怕心里明明是喜欢，说出来的全是伤害的话。故作坚强成了习惯，在喜欢的人面前也做不到服软。
只一句话，就把武照堵得哑口无言，发觉到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解释的欲望，有多少委屈无法说出口，明知唯一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还是打碎了牙齿往下咽。
“我在你眼中，就真的那么不堪吗？”
武照环顾四周，没有一点异样的动静，他们都没来，真是太好了。
紫瞳最终还是保护了陈师的性命。
“是，你不堪到让朕痛心，你辜负了朕。”
是谁辜负了谁，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清晨微微阳光下玉容如雕塑呆滞，半天才颤声道：”皇上你还记得吗？你曾许诺我一世荣华，深信不疑。”
“那是再你骗朕之前，朕是那么相信你，你利用了朕的感情。”
呵，你有多痛心，已经不重要了。你要亲手杀死我，无论我怎么辩解都没用。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甚至不想让我活下去！为了你的江山，为了你的荣耀。
武照苦笑，想着自己为了他，与陈师争辩，要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她扛住所有压力，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导致陈师孤苦伶仃跑到海外消失了半年！
反过来，他却不信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早知道，她首先就对付他，不该犹豫的。她不后悔答应陈师入宫，却后悔爱上一个不属于她的人，没有发现他未曾付出过真心。
他的心装了太多，多到她无处容身。
一开始我们都会爱上那个让自己哭的人，被欺负也觉得甜蜜，被冷落总是揪心，哭的能力是和笑一起失去的。
到最后失望够了，才幡然醒悟，才会选择那个让自己开心大笑的人，你知道笑有多珍贵，他待你就有多认真。
蓦然，她想起陈师，心中曾有千万委屈想对他说，可等他到了面前，发现自己得了失语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押下去，行刑吧。”
武照没有反抗，李霜河带来的几个侍卫押着她点了穴道，浑身乏力，哪还能逃跑。
她浅笑着回眸，眼泪从她脸颊落下：“李霜河，若有来世，我不会再许你一句深信。”
“朕也不会。”
她被迫压在长椅上，尚宫局四个女官手执碗大的木质长棍，不知是谁的血沾染在上面，形成色彩不一的红。
长棍迅速落下，打在她身体上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所有可供抵御的内力都被封住，任由长棍落下，她的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却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随着最后一棍落下，武照终于忍不住嘶吼了一声，吼尽她对人生的所有渴望，李霜河的心在颤抖，不自觉也跟着落泪，乱棍尚且如此痛苦，那凌迟该怎么痛苦。
随着这一声而落幕，武照彻底昏过去，身体已经血红一片，藕色榴花裙已经被血染透，难以想象她的全身变成什么模样。
女官停下，走到她前面探呼吸，只进不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