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为离开后,李霜河把圣旨递给路子,“你去宣旨吧。明珠郡主,是朕对不起你。”
李霜河喝了一口冷茶,神色平静地道:“她们情同姐妹,武照死后,她应该会很伤心。朕放你三天假,你就留在家里吧,这里有几个侍中就够了。”
有什么遗言,她也比较好交代。李霜河心情很复杂,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她着想,真是可悲。
路子收圣旨的手愣了一下:“何不斩首来得干脆?”
“朕不会这么便宜她,不仅是刺客,还骗了朕这么久。”
按照刑法,凌迟处死,他已经很优待了,再斩首示众,何以服人?但是他不能明说,每做一件事情,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且无人倾诉,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抵便是如此吧。
路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再被宠信,也越不过皇权,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少说话吧。
自从武照入狱后,地牢明显比以往热闹了很多,夜晚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很多。
今天,她终于盼到她一直在等的人。
“你们都来了。”武照从角落里走到明亮处,却看到他们憔悴了很多,像焉了的菜叶子,一个个都没半点生机。
“别难过,我会很好的。”武照不说还好,越说他们越难过。
陈师牵过她扶着栅栏的手,打破僵局:“你怎么这么傻?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武照噙了泪花向陈师盈盈下拜:“别管我。你应以大局为重,别浪费我一番苦心,你若救我,会把一切都暴露,这么久的辛苦,全都白费。”
陈师双眼热切执拗,将她的手重新放入掌心中:“我不管什么大局,我就要救你。眼睁睁看着你死,却什么都不能做,我怎么做得到!”
武照仍旧在苦劝:“我死了没关系,不能连累更多人。”
“对不起,我没能完成对你的承诺。”
明明说好了,完成复仇大业好好庆祝一番,他可以娶喝花酒,她可以调戏美男。
武照泛起苦涩的笑容,果然太美的承诺还是因为太年轻。
陈师伸手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哽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疏忽。”
如果他当初能痛快点,不仅仅只是一味地拒绝紫瞳就好了,明知她是那样倔強到变态的女人。
武照重重地点头:“我就知道你会以我为荣。你别想来救我,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汲斯年站在陈师身后嘟囔:“敢情我们是来当人肉背景。”
一旁的袁贤听了哑然失笑,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不说话也好,不然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朝夕相处的人无法挽救,说去就要去了。回想往事,心中哀愁更甚。
没看到就连陈公子也不能避免吗?他那样会隐藏情绪的人都没办法控制,何况是他们。
无论她怎么说,陈师,不会答应的。死也要死在一起,陈师坚定了信念,他不怕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会有多危险,他最害怕的是没能在她身边,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帮我向大家问安,能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武照脑海中浮现每个人的身影,方爷、单叔、常坤……以及死去的小芝、小雪和小云子,对不起大家,接下来的日子,不能陪在你们身边。
“这两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武照半哭半笑地说着,眼泪无言落下:“以后记得每逢初一十五给我上香,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她这样舍身为大家,应该是可以上天当个小仙女吧,这是她临终前最大的愿望。
“各位,来生再见了。”隔着栅栏,武照深深地弯腰鞠躬,一群人红了眼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枉为七尺男儿郎,对不起。
各位,来生再见时,我一定狂追陈师,不会让他跑了,也不会冒险进宫报仇,我们都会好好的在一起。
再无言,只剩下陈师与武照的哽咽声。再待下去,他们也忍不住了,于是拉着不依不饶的陈公子准备离开:“走吧,再不回去就引人怀疑了。”
众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刚走两步,看到路子带着几个太监捧着圣旨匆匆而来,几人立即躲在拐角处,陈师出手极快,路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下了,再一看四周,好嘛,都晕过去了。
“什么时候?”
路子乖乖交出圣旨,陈师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极了吃人的魔鬼,只要迟疑一点就会被他吃了。
“午时三刻。”
只是为何在后宫执行,也不是凌迟处死。李霜河到底在搞什么,这种地方给营救增添了不少难度。谁没事带着一堆男人在后宫里溜达,行刑的地方很空旷落败,再怎么躲也很显眼。
陈师把圣旨丢还给路子后,率先走出地牢,得加快动作,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袁贤紧随其后,默默地打开油纸伞站在他身边,连绵的阴雨天,连房屋都变得潮湿,更别提人易碎敏感的心。
“陈公子,你一定要救小照吗?”
陈师白了他一眼,一直往前走,没有回答。
“你所做的一切全都半途而废,还有可能亡命天涯,你都不怕吗?”袁贤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职业习惯。
陈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执拗地道:“这些,都没有小照重要。”
他的心中有无可匹敌的信念在燃烧,他绝对不可以再失去一次。不救她,他会自责一生,拥有盛世江山也无法弥补。
汲斯年踏着水珠从远处走来,油纸伞往上一抬,看见他眼里熟悉的温度和坚定。
他爽朗大笑,拍拍陈师的肩膀,诚恳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又怎么能闲着,走吧,回去找柳文清那奸诈的书生商量。”
“谢谢。”不出意料,他们是生死之交,经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彼此信任,相互守候。
“客气什么,救出你心上人后,请我们到长安河上的画舫玩一遭就算是酬劳了。”
陈师两颊有胭脂般的微红,转身就大跨步往前走。袁贤凑在汲斯年耳边问:“我们是不是说错什么,惹他生气了?”
“没有,他就是害羞了。”
陈师突然停住脚步,回望汲斯年,认真道:“我能听见。”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汲斯年否认得很干脆,无视袁贤偷笑的神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