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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昭武阁

“时兄,再往前几步,就是昭武阁了。”

夜色将至未至,时若闻与燕北知两人走在宫墙间,也少了几分燥热,多了几点清凉。燕北知停步驻足,摘下头盔,深吸一口气,笑着道:“走过昭武阁,再过省身阁,今日的巡防也就算结束了。”

傍晚的紫禁城,并无想象中那般余晖笼罩,也许是宫墙太过森严,也许是烛火通明胜过晚霞旖旎,宫墙之中似乎没有外界那般泾渭分明的日与夜,但内侍的动作总是敏锐,两人身侧已经有宦官提着灯笼从宫墙下走过了。

时若闻也是笑着道:“要多谢燕统领这一路的照顾了。”

燕北知笑着点点头,算是受下这份谢意。轻风拂过,感受过片刻清爽的燕北知又将头盔戴上,理了理身上的明光铠,大步朝昭武阁走去。

兵部与圣上共掌兵权,这份活儿做起来要万分小心,历朝历代凡兵权旁落的,都难免招致祸端,故而兵部做事最讲名正言顺,军法条例之严苛乃是有史以来之最,单以军饷发放为例,便定了二十三种按律当斩的情形、五十余种按律当杖杀的情形、百十来种其余刑罚,且兵部最大的特色就是宁杀错勿放过,尤其在郑朔从西域归来上任后,手段更是近乎酷烈,兵部有一段时间人人自危,兵部官员“逢朝会不敢高声,唯恐尚书注目”。

两人自工部司平阁往昭武阁而来,顿觉两阁相去甚远。昭武阁屋舍朴素近乎简陋,既不如礼部大同阁规整,也不如工部司平阁精巧,更不如户部通宝阁周全,时若闻忍不住后退几步,疑惑道:“这便是昭武阁?”

燕北知早料到他有这般反应,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便是我兵部昭武阁。时大人可是觉得简陋?”

时若闻只觉岂止简陋,走过的那四阁虽不是什么富丽堂皇所在,但自有威严气派,可这昭武阁,虽名为昭武,但屋舍平常至极,从那扇半掩的门往里看,也看不到什么金玉其中的景象,只觉得占地不小,却只看得到一扇影壁,上书昭武二字。

燕北知站在门前,神秘一笑,问道:“时大人,你方才去过户部通宝阁,那你可知道,户部拨给紫禁城六阁的银子当中,所占份额最大的是哪一阁?”

时若闻哪里还用猜,看燕北知自豪神色便知晓了,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好奇,那些银子既不是用来修缮,又用在何处?

“燕统领,莫要再卖关子了,快些进去吧。”

燕北知笑着点点头,推开大门,领着时若闻入到阁中。

绕过那扇并无特色的影壁,时若闻瞧见了此生难忘的一景,一时间失了心神,震惊道:“这世上,竟真有玉帐金城!”

在他面前,是长宽不知几许的方形巨坑,铜铁为壁,有竖梯可供上下,而在当中,则是以流沙聚拢而成的天下山川湖泊,自东海至六诏,北临突厥,南至蛮夷诸国,均以旗帜示之,起伏蔓延,以方寸地展九州,而在这偌大沙盘中心,有一座巍峨城池,正是长安。

时若闻猛地记起,有一日周庭自宫中归来,神色恍惚,若有所思,静坐书房一夜,次日曾问他:“昔日秦皇嬴政陵墓中,明珠为日,水银作河,宝玉为星,你可听过?”当时时若闻不懂,现在想来,应当是这景象了。

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上对紫禁城的传言中,有了这样一个说法:紫禁城中有玉帐,故而行军征伐战无不胜,紫禁城中又有金城,金城不破则朝堂安稳。如今时若闻才明白,所谓的玉帐金城,其实是兵部乃至朝廷的一场大手笔。从古到今,坐拥九州的圣上,其实所看得到的只有紫禁城,再往外的种种景象,都无非是一本本官吏文书积累起来的虚假幻象。昔日始皇有地宫,汉光武帝时有马援“聚米为山谷”,但时若闻从未听过,有哪一座沙盘如兵部这般详尽,他顺着长安往西望去,见到了关内道的那条繁华商路,见到了西域都护府中那座乌垒城,见到了大漠黄沙。

时若闻轻声道:“这世上,果然有玉帐金城。”

燕北知笑着道:“时大人慧眼,一眼瞧出来。”

江湖上有诸多禁地或是隐秘所在,常人不可入,甚至难以知晓真假,其中又以“楼兰古国”、“玉帐金城”、“泰山天宫”这三处,最是虚无缥缈、真假难测,但却似乎真的存在一般,故而江湖又以“三奇”并称之。

时若闻早年在大漠中瞥见过楼兰古城,那是座黄沙漫天之中的枯寂城池,旁人称那是幻象,他却实实在在地见过楼兰城中的人。

时若闻按下心头悸动,好奇道:“江湖传言中,三奇绝地都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地方,但楼兰古城远在大漠,泰山天宫踪迹难寻,唯有这玉帐与金城就在紫禁城中,这让我着实好奇。”

燕北知笑着点点头,心中赞叹时若闻心思敏锐,“时大人,你眼前的是玉帐,却并非金城。你所问的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但

且容我从头说起。”

“玉帐金城的设想,从太祖发兵河朔时就有了,后来太祖南征北战,每到一地,便留下精通测绘的人员若干,负责描绘山川走向、江河来去。太祖首创以线等高的法子,又想出许多察地理、知幽明的奇思妙想。待到建国定都,又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将玉帐金城筑好。兵部此间的,便是玉帐,兵部以此观四方兵戈、掌军马调配,而在那里,才是金城。”

燕北知伸手一指,指向昭武阁大堂中。

时若闻自然不解,燕北知不急不慢,继续道:“玉帐是时大人面前这座由天河流沙堆砌成的模型,但金城,却是指藏有兵部、工部合力绘制的所有图纸的兵部大堂。”

时若闻知道,天河流沙是奇门造物,状似黄沙,但遇水则聚,外力袭扰则溃散,用以堆砌地形地貌再合适不过,而若是燕北知说的不错,那金城只怕比玉帐,重要得多。

时若闻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此时在我眼前的是中原局势,若是战时,又是如何景象?”

燕北知抚掌赞叹道:“时大人不愧神捕,猜的确实不错。天河流沙制造不易,但用处巧妙。倘若有一地战乱,昭武阁便可依照金城中的图纸所绘,将此地变为战场,且可通过内力运使流沙,使此处与战场无异,兵家最重时机,玉帐的作用,就是掌控时机。”

时若闻心头一动,问道:“金城中藏有天下图纸,然山川有变时,江河亦会改道,兵部应当还有其他安排才对。”

燕北知赞叹之意更浓,“不错,关于时大人的担忧,兵部与钦天监亦有安排。”讲到此处,燕北知的话夏然而止,时若闻正欲多问,却惊觉此事牵涉国事,一时间悻悻然,抱拳道:“受教了。”

燕北知笑着摇摇头,并不介怀,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讲这些?或者说,我为何敢与你说这些?”

时若闻摇头。

燕北知语气平静:“一来,时大人往后每年都会进宫巡防,这些事情必然会知晓;二来,这是郑尚书的意思。”

“郑大人?”时若闻顿觉意外,“这又是何解?”

据时若闻所知,他受封神捕的诏令,是三日前皇上突然颁发的,六阁此前毫不知情,对于时若闻此人,有些官员甚至从未听过,工部、吏部尚书甚至连夜入宫面圣。可以说,他这个神捕来的突然,但细查却似乎合情合理,百官也只当这是皇上显露手段、提拔心腹,并无太大波澜。

三年前时若闻回长安后,只远远见过郑朔一面,两人并无交集,难道自诏令传到昭武阁,郑朔便有这个意思吗?

燕北知解释道:“早先我也不知的,是今日你与大理寺那位少卿谈案子时,我爹,偶不是,燕侍郎亲口和我说的,他说郑尚书的意思是,让时大人你多了解一下兵部。”

时若闻见他神色真诚,也带有些疑惑,所说的话也应当是真。但这是国事,他一个巡捕司的捕快,怎能轻易知晓?郑朔此人公私分明,绝不会因所谓私情故交而对他另眼相看的。

“话虽如此,”时若闻一时踌躇,想了想,才沉声道:“但巡捕司素来不涉朝堂,郑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玉帐金城虽好,但还是莫要再耽搁了。”说罢,视线稍移,不再看身前玉帐一眼。

他昨日面圣,受赐周庭配刀,便相当于接受过一次警告,绝不可在这儿犯下什么忌讳,误了应做之事,思及此处,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有几分草木皆兵的味道。

燕北知一愣,沉吟片刻,竟发觉时若闻所言不无道理,但他崇仰郑朔,又觉时若闻为人识大体、亦有实干,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玉帐金城之所以被称为三奇绝地,无非是因为江湖人进不来紫禁城罢了。

但既然时若闻坚持如此,燕北知也就作罢,转而道:“时大人方才,定然是好奇为何玉帐金城的消息藏的严实了。其实时大人今日所见的玉帐,是完整的、并不常用的玉帐,而平日里昭武阁中所展示的玉帐,其实是这般。”

说着,燕北知卸下右手护腕,伸手握住身后影壁上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稍一用力,时若闻便听到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又觉地面微颤,这感觉有些类似,时若闻一瞬间便想到了巡捕司中那座江湖称之为镇魔楼的牢房。

随着一阵机括声,陷坑中的九州地势图悄然散成流沙,起伏不平的沙盘化作平坦黄沙,随即有木板、石板层层掩盖,末了,时若闻面前便只剩下一大片宽阔场地,原先的流沙仿佛从未存在过。

燕北知笑着道:“这才是人们常见的昭武阁。”

没有了玉帐,昭武阁中便只剩下那座金城。时若闻看着有些空旷的昭武阁,好奇道:“昭武阁中的官员,似乎太少了?”

燕北知点点头,一边将他带到大堂门前,一边回道:“万寿节当日有三军演练,事关重大,兵部诸官员都要参与,时大人

也是知道的。”

万寿节中,这场军演浩浩荡荡,振奋国威,中原各地的来客,多半数是冲着这个,才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届时朱雀大道上兵戈耀日,甲胄如城,就那么在朱雀大道上走一遭,便已然是朝廷最大的脸面。

时若闻点点头,却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那也不必,如此这般……空旷吧。”

燕北知推开大堂正门,展现在时若闻眼前的是一座空屋。一排排案几之上文牍整齐,案几后却空无一人。整座昭武阁,似乎只有这两人。

“时大人有所不知,”燕北知瞧着也有些纳闷,“今年的万寿节,兵部但凡有名有姓的,都得再军伍演练中做事,有的要负责布阵排兵,有的甚至还要亲自上场。时大人,不瞒你,这次的万寿节,圣上看的很重。”

时若闻心中记下他的话,随即状似不经意道:“谢燕统领提醒,只是也不知是为什么,难道是这次是日子特殊?”

燕北知俯身从大堂临门处的案几上翻找着册子,随口回道:“谁知道呢?有人说是圣上五十寿诞,知天命之年,想要不一样些;也有人说,这些年各地都有福瑞,圣上有心昭告天下;还有人说,圣上本来就……不拘一格,故而随性些。唔,找到了。”燕北知取出一册子,递给时若闻,“我也算是钻个空子,禁军统领和兵部员外郎也差不离,这册子你便查吧。”

时若闻接过册子,也不客套什么,打开来,白纸之上字迹工整,写着兵部的一应事宜。时若闻粗略一看,发觉这昭武阁确实不同前四阁,一应兵部官员,包括左右侍郎和各司员外郎,都在申时左右离了昭武阁,有几个甚至压根没有来昭武阁点过卯,册子上只写着“于长安城外点兵”之类的字眼。

时若闻看的并不仔细,只草草看过便还了册子,一来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二来查的太细不好做事,只是他刚还了册子,便听得身后一个威严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你们俩巡了一天了,怎么才到昭武阁?”

时若闻露出难得的真欢喜,笑着转过身来,抱拳作礼:“下官时若闻,见过郑大人。”燕北知也是甲胄在身,否则定要行大礼的。

郑朔佩玉带,着锦袍,与在衡听宫中的装束一样,手中却多了一方大印,用黄布包着,应当便是兵部的大印了。

“无须那些繁琐礼节,我又不是杨玄感那个酸儒,”郑朔说着,越过二人,将大印随手摆在一方案几上,转过身来笑着道:“倒是你燕大统领,我听说你在禁军大营里威风的很呐。”

燕北知低着头,只觉得脸上火辣,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时若闻笑着摆摆手,连声说不碍事,郑朔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继续笑着道:“莫要担心我,你倒是该担心担心你爹才对。”

燕北知叹一口气,耷拉着头无奈自嘲道:“鬼迷心窍了,我爹要是不训我,我都不答应。”

郑朔背着手,神色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酷烈肃杀,只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罢了,教训燕北知的时候,倒像个严厉些的长辈:“禁军统领职责重大,我看你呀,也是北三军那边留下来的恶习,紫禁城哪个是好相与的,这种事情切不可再做。”燕北知自然连连点头道是,时若闻也不出声,只是笑着看着二人。

郑朔教训燕北知几句,回过神来又对时若闻道:“你也别觉着热闹。神捕之职我早料到是你,却没料到是这个时候,诏令又来的突然,很多事情只怕你还不了解。”

“说起来,郑大人,”时若闻摩挲着横刀的刀柄,好奇道:“为何是我?”

郑朔倒是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巡捕司向来只从长安总司中选出神捕,如今巡捕司中除了你,还有谁更合适吗?”

时若闻一时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巡捕司神捕虽说牌子响亮,可没听说是这么个选法,真论功劳,时若闻虽远去大漠二十年,但巡捕司中的捕快,哪个没有自己的本事。

郑朔见他仍旧不解,却不再解释,只是叮嘱道:“巡捕司向来有避嫌的说法,你远在大漠多年,回了长安也不乐意动弹,对长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巡防宫中不是小事,你若有疑惑,大可以多问,问北知也好,问我也好,总之不要两眼抹黑就行。”

时若闻只是点头。

郑朔又挑些重要的禁忌讲了,又讲了几个宫中的内侍,再三叮嘱他莫要松懈,才放他往最后一阁而去,这举动看的燕北知有些目瞪口呆,郑尚书可少有对人这般颜色,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还是说,时大人其实是郑尚书的表亲?

然而郑朔其实并没有表亲,他父母亡于他远赴西域那一年,膝下无子女,也无妻妾,也无兄弟。这位自始至终孤身一人的兵部尚书大人,在送走两人后,端坐昭武阁大堂中,刚毅面容上显出罕见倦意。

午后的紫宸殿议会,太过令人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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