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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断指之痛

查莉娅安静的坐在水边,两只小腿泡在水里,它依旧一丝不挂,黑色的长发散落在礁石上,她只有黑色的眼白中,那两点类似眼瞳的白点正漠然的注视着水底。

恩格尔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符文学的书籍上。另一边老瞎子已经完成了他所说的研究准备,恩格尔全身都被画满了不明所以的图腾。

“准备下吧,就要开始了。”老瞎子的笑容让他脸上起了更多的褶子,恩格尔合上书,跟着老瞎子来到了巨大植物的主干前,“你不好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吗?”他低头看着相比于自己好似一个侏儒一般的恩格尔,问道。

“不好奇,与之相比我更好奇这棵植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恩格尔抬头望着那具被吊在树上后张开双臂的尸体,说道,“还有这具……尸体。”

他在这里暂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为何他发现这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认为这里可能和自己的过去有关,可却毫无根据。

也没有像上回被拖下水之前突想起来一些记忆片段的事情发生,这让恩格尔每次看到这棵植物的时候都不禁陷入一种烦躁的苦恼和疑惑。

听到恩格尔的话,老瞎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是蚀怨之树。”

“蚀怨……之树?”恩格尔皱起眉头,他对这个奇怪的名字没有一点感觉,可内心又对此感到有些不对劲。

“它是来自白精灵时代的某个植物的一角残骸。”老瞎子语气神秘的说道,“它拥有生命,你看……”

他把自己接近爪子一般的手轻轻放在植物的表面上,像是在回应老瞎子一样,植物竟然如同呼吸一般颤动了起来。

老瞎子随即收回了手,颤动也即刻结束了。

而一旁的恩格尔却觉得这并不代表什么,反而觉得老瞎子有些故弄玄虚。

像是看穿了恩格尔的心思,这位瞎眼的老怪物深深的用自己被包裹的双眼看了眼恩格尔的位置,沉声说道:“它拥有生命……也拥有智慧。”

说着,像是告诉了恩格尔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的老瞎子便示意恩格尔摸上去看看。

恩格尔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的反感突然剧烈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摸上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可是老瞎子那表情似乎让他内心焦急了起来,他十分的好奇……

为什么摸上去,就会知道它有智慧呢?

为什么一团畸形的植物,能有智慧呢?

为什么呢……

好奇心躁动着,就这么神使鬼差的驱使着恩格尔伸出了手,按在了蚀怨之树粗糙的表皮上。

而就在他摸上去的时候,老瞎子拄着拐杖的手因为太多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呃——”

一声沉闷的呻吟突然响起在蚀怨之树上,那尸体竟然扭动了起来,但转眼又无力的跌入了平静。

不远处的查莉娅听到这声响后立即扭过了头,潮湿的黑发下的。

如临大敌一般充斥着杀意。

而另一边,恩格尔的意识已经落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老瞎子双手摩挲着拐杖的杖柄,身后五只巨大的畸形翅膀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恐怖了起来。

“紧接着是永生的开始。”

他眼中的贪婪再也按捺不住,他抬起头,痴迷的凝视着那具包裹在裹尸布中的人形尸体。

永生……

查莉娅看他在低笑。

……

这是一片被森林环绕的迷宫,狭窄的通道错综复杂而形成了这片迷宫。古老的石头建筑挤压着彼此,石壁上镌刻着不明所以的雕文,因为岁月太过久远,无人清扫的这里已经变成了野草、藤蔓和苔藓的天堂。

恩格尔苏醒在一片迷宫最顶端的大殿里,他踏过地上的石头碎片和丛生的杂草,来到了神殿的门前。他眺望这座迷宫的情景,内心震撼的无以复加。

而在他注意到头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天空。

“卡啦……”

他身后的大殿内传来一声脆响,他赶忙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异域神官服的女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头顶装饰着金羽的白色高帽子,手持装饰着不知名神祗的黄金权杖,白金交加的华服厚重而华丽,衣摆一直垂到地面,玉石和宝钻缀成的饰品随着她庄严的步伐而缓缓摇摆。

她面带肃穆的黄金面具,编成无数小辫子的头发梳理的很规整,尖长的耳朵从面具和发丝间伸出,唯有厚重华服下的些许起伏才能判断出她的性别。

而令人侧目的是对方的身高。

和老瞎子要差一些,但相比于恩格尔,近乎两米五的她已经十分高大了。

“嘿,你好……”看着迈着沉重步伐走来的神官,恩格尔不禁想要后退一步,却一下子撞在了墙上——他猛然回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聚起了一面坚固的石墙!

另一边神官的步子突然大了起来,她直接快步冲到恩格尔面前,权杖高高的举起。眼见着就要砸向恩格尔的时候,他用力朝旁边一扑,在碎石四溅中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喂……”这是恩格尔完全想象不到的画面,那神官好像根本听不懂恩格尔的叫喊,她像是个僵硬的机器人一般抡动着手上沉重的权杖。恩格尔意识到老瞎子欺骗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就是清楚他的目的,恩格尔也逃不了,他没有那个能力。老瞎子能够召唤一个查莉娅,那就能召唤第二个。他身为一名巫术大师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眼下恩格尔所要面对的可不是老瞎子的问题,而是身后的这个神官。那家伙死死的吊在夺命奔跑的恩格尔身后,不知疲倦的追杀着恩格尔。

恩格尔知道死命逃跑是没有用的。你要用什么来干掉他?快想想办法!他这么对自己咆哮,可是他眼下除了自己的双手,什么都没有。

再四顾神殿的四周,除了几根巨大的柱子和斑驳的壁画之外再无他物……

神官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恩格尔只感觉大地在颤动,他连滚带爬躲过粉碎他脚跟后地面的攻击,在这尖锐的嘶吼中一起发出了绝望的嘶喊:“啊啊啊————”

恩格尔费劲力气大叫着躲过最后一击,夺命的权杖擦着他的后背猛烈的撞击在地面上,石板龟裂成无数小块的碎石。而神官在这一击之后陷入了一瞬间的僵直,她把权杖从地里拔出来的时候,恩格尔已经逃到一根柱子后了。

神官藏在黄金面具下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恩格尔,她仿佛在等待什么,在恩格尔逃到距离她一根放倒的柱子的距离的时候,她忽然做出准备起跳的动作,身体重心下沉,脚下骤然发力!

“轰!!!”

恩格尔注意到了神官的行为,在神官突然起跳扑杀的刹那间他一把扑了出去,转瞬间呛人的烟尘弥漫在神殿之中,恩格尔被身后激起的碎石直接击飞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咳着血仰面倒在地上……

是要死了么……

他听到神官从废墟中站起的声响,一如既往的沉重,她似乎被自己给弄晕了,在原地摇摇晃晃的站着,但谁都知道她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就他妈这样死了吧。

恩格尔试图翻身爬起来,可是他现在四肢乏力,心中漫延开来的绝望像是吞噬陆地的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可就在这个时刻,他瘫倒在地的时候看到了头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神殿穹顶。

“这是……”

神殿穹顶上绘制着好几副联系彼此的壁画,上面的内容已经斑驳了不少,但却能让人不受阻碍的欣赏。

他看见了那位在记忆碎片里赠予自己书籍的少女,她身边是牵着马行走在夜幕下的白袍精灵,少女沐浴在璀璨的星光中,背后是深邃的夜空。

可此时的她并没有像记忆中那么开朗,只见她双手放在胸前,十指都朝反方向折断,鲜血从露出骨茬的断口中流出。

泪水从她眼角流下。

“啊……”

恩格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试图再次站起来,却又一次栽倒了。

继续战斗。

有一个意志在恩格尔的耳边不断警告着,这声音严肃冷酷,犹如钢板般无情无味。

恩格尔翻过身,吃力的跪在地上,被碎石击中的腰后隐隐传来剧痛。

有什么即将在意识里苏醒过来,是属于遗失了的回忆中的一缕……

他从怀里掏出之前拿的魔法材料,涂在了左手上。

不能认输……

拿起石头的碎片割开左手手背,刻上了一个古老的亚述符文。

那脑海中严肃的声音似乎回应着恩格尔的行为,他继续说道:

(你)记住,(虔诚的)牺牲亦是(伟大的)献祭。

血滴落在地上,一个朝四方散出八根尖刺的图形被深深刻在了恩格尔的手背上。

感受牺牲之痛,痛亦是喜,那献祭亦是喜。

脑海中间被放空,恩格尔感受着手背的痛苦,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思绪化为碎片掠过脑海,沉静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而唯有牺牲——

他握住了自己沾满鲜血的左手小指,淡淡的态度如同在冥想,全然不顾自己身处何方。

神官从烟尘中拖着权杖走出,哪怕还有一段距离,可她却开始用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恩格尔。

但他没有输。

“方能战胜恐惧!”

他突然高举自己的双手,在一声清脆的“卡巴”声中,他的小指扭曲的朝手背折去。

神官停住了脚步,紧接着突然后退了一步,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脑门一样,黄金面具的额头竟然突兀的凹陷下去了一块。

随后在一声碎裂的脆响后,面具裂开了一条弯曲的缝。

她像是被这突然的一下吓到了,而就在此时恩格尔站了起来,他在右手上刻上了一个朝上突出的尖锐三角的亚述符文,然后面无表情的拧断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微风吹过,卷过恩格尔陈旧的大衣衣摆。

而黄金做成的面具彻底崩裂了,无形的利刃刺入了神官的左眼。“咣当”一声,权杖砸落在地上,她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瞎眼,浓稠的血从指缝间滴入地面。

恩格尔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他拖着剧痛的身体冲向神官,在对方起身之前低吟:

“无人能送葬我。”

神官抬起头,她完好的右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沉默的凝视着朝自己举起双手的恩格尔。

接着,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中,他拧断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粘稠的鲜血和脑浆四处迸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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