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没了理智会怎么样？
母庸质疑，会疯，发狂。
之前的猎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这些专门被委派任务去狩猎怪物的猎人以工坊为组织，同时他们也是联邦中最多的怪异狩猎者。
而频繁的狩猎和杀戮的猎人中难免会有受到刺激的人，这些人的脑子里像是埋下了一颗会生长的刺，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他们，最后把他们推向疯狂的深渊。
谁都会这样，谁都会这样……只是猎人放大了人们对他们的固有印象，却忘了猎人们是对抗怪异的剑与盾。
“理智的丧失对人类来说是一种很恐怖的事情，但发狂在如今的生物钟是一种必然存在的现象，就是那些钻研真理的学者都会发疯——博览群书的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老瞎子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是个幸运的个例：“知道的越多，总会发现一些禁忌，于是去探索，却凄惨的发疯或直接幸运的死去，太多这样的事例了。”
恩格尔认真的听着老瞎子的讲述，他真的是一个很渊博的学者，虽然怪物一般的形体让人厌恶，但他的知识储量和耐心让恩格尔尽量丢开心中的排斥和戒心，觉得这个人其实是真的值得敬佩的。
他这段时间住在老瞎子这里，睡觉的时候躺在石头上，身下垫着柔软的藤蔓，醒来的时候听老瞎子授课，锻炼力量速度和技巧。
在这里恩格尔也不用担心饿肚子，只是三餐的质量让恩格尔作呕，处理过的老鼠肉和蘑菇，有时还会直接吃那巨大植物的枝叶，先不说前两者的口感，光是后者的嚼劲就足够恩格尔吐光肚子里的一切食物。
而恩格尔也在老瞎子这里得到了一套合身的旧衣物，据说是曾经老瞎子在畸变发生之前穿戴的衣物，一套得体的皮大衣套装，棕黑的颜色和顺滑的质感让恩格尔有点小小的感动。
他终于有人可以穿的衣服穿了。
虽然这里的主人是一个令恩格尔不适的家伙，可远比下水道底层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生存条件似乎勾引住了恩格尔。
可这一切都不能让恩格尔选择留下，他渴望着自己遗失的记忆，他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姓氏，还有——自己突然回想起的那段记忆中，他看到的那个女孩的名字。
每次想到这里，恩格尔就不禁一阵惆怅，坐在石头上独自发呆。
“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我应该离开这里，离开这肮脏污秽之所，去往地上的光明”
他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头顶的穹顶，这么说道。
之后恩格尔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意外发现洞窟外竟然是一片废弃的遗迹，破败的石质建筑一半都被掩埋在地下了，而狭窄的空间也阻碍了老瞎子的进出，当然——这对恩格尔没有影响。
这说明恩格尔有朝一日要逃离这里的话，老瞎子本人是不会追过来的。
而恩格尔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老瞎子自下来近百年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下水道通道的空间怎么说都不允许那个体量的生物自由来往于各处。
或许在进入下水道深处之前，这里对于老瞎子来说畅通无阻。
可是在不知多少个年的野蛮生长里，老瞎子终于自掘坟墓，将自己关在了深深的地下。
无论怎么说，困居于一地怎么说都是恩格尔无法想象的，这也不禁让他对老瞎子产生了一种同情，尤其是耳边响起那句“我们来做个朋友吧”的话。
孤独。
恩格尔讨厌孤独，一个人独自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焦躁不堪，更何况一个称“接触了不少禁忌，在疯狂的边缘徘徊”的老兽化人。
他是个瞎子，一个人独居了将近百年之久。
“你平时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恩格尔有一次忍不住问他。
“聊天。”老瞎子正在看书，他的藏书很多，都小心的藏在了那些根茎后面被凿空的空间里。
“聊天？”和谁聊天？恩格尔从石头上面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他和老瞎子。
“是啊，聊天”老瞎子很随意的回答道，“和她聊天。”他随手撕下一张墙上的羊皮纸，召唤出了螺壳女人。
她用自己洁白的双手从洞窟的阴影中爬出，阴影躁动着，连带着她螺壳中的丝线一起。那双纯黑色的、只有两颗白点作为眼瞳的眼睛正默默盯着恩格尔。
“是她……”恩格尔忘不掉自己被这个怪物拖入水底的回忆。
“查莉娅，她只会说沼泽语，”老瞎子解释道，“我也会，她算是我的使魔。”
“不算是朋友吗？”
“她只是受我驱使而已。”老瞎子忽然从书本上抬起头，瞎掉的眼睛看着恩格尔，问道，“想学吗？这种只需要符文学和召唤学作为底子就可以施展，正好可以补上你精神力薄弱而无法施法的弱点”
恩格尔看着查莉娅，心里又回想起之前被对方拉下水的情景。
“她强大吗？”
“某些方面或许弱小，”老瞎子回答道，“可她在别的方面又确实强大。”
“比如？”
“巫毒诅咒，阴影秘法，大沼特有的凋零巫术，”老瞎子对查莉娅的特长一一列举道，“还有一个不错的地方就在于，她很安静。”说着，他拍拍手，被查莉娅招了过来。
老瞎子捧起查莉娅的下巴，让恩格尔凑近过来看，恩格尔本该被查莉娅清冷的样貌所吸引到的，可是查莉娅用鱼线缝起来的嘴唇却吸引住了恩格尔的注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十分的揪心和难过，但这种怪异的情绪被他压制了下去。
这是同情，没必要的。
他缩回身子，看着老瞎子略有些得意洋洋的松开了握住螺壳女下巴的脏手，他在女孩的下巴和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污痕。
那是非人，只是工具而已。
他这么自我告诫道。
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背负了千斤之重。
……
“他开始学习符文学了。”
“他的精神力很贫瘠，对我的研究反而成了阻碍，这并非我所想要的。”
“但为了我这么多年的研究，我也只好让那不可名状的邪恶……”
“染指他纯净的灵魂了。”
学习符文学吧，我会选择那些……适合的教给你。
……
转眼几天就过去了，老瞎子开始教导恩格尔符文学和召唤学。
为了召唤仪式，两人熄灭了洞窟内的所有光源，在中央燃烧起了一团篝火，篝火升腾着刺鼻的烟雾，但在升入半空后又消失于无形。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心一意的把面前的人类当成他的徒弟来教导，如果能够无视掉在教学空余期间在恩格尔背上画满的一些奇怪图腾，还不停的给恩格尔放血以外。
只见他用自己尖利的指甲轻轻滑过一张张书页，最后停在了一张画着一两个大大的符文的书页上，那几个符文简单干练，旁边用巴泽尔语写着注释。
其中一个比较显眼的符文是一个两笔勾成的十字架，这是一个顺时针旋转成歪斜模样的扭曲十字架，它被记录者用力画在了羊皮纸上，力透纸背。
在符文的一旁，则用巴泽尔语的注释介绍道：
·
亵渎十字（顺时针）。
拜伦维斯学院符文工匠中卡梅伦留下的神秘苏美尔符号。
扭曲的十字架代表着对四神的亵渎和教义的曲解。
展现了卡梅伦学派对进化的渴望，变异随之引来的暴行与偏差，仅仅是一切的开端。
·
有意思。
恩格尔默默将这段字记在了脑子里，毕竟这看起来就不像是老瞎子会交给他的。
另一边老瞎子自然不知道恩格尔能阅读巴泽尔语，他跳过了这段释义，对恩格尔说道：“今天我就来教你符文学，拜伦维斯学者们的符文学……”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是说道“拜伦维斯”的时候，老瞎子眼中隐隐闪动着晦暗的光芒。
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只不过他教恩格尔并非是那个神秘符号：
·
血液献祭，最早被拜伦维斯学院发现的亚述符文，
朝三个方向延伸出尖刺的三角代表着对血液的渴望和兽性的悸动。
是亚述古人对邪神崇拜的仪式中最长出现的宗教符文之一。
对邪神的屈服和祭祀，收获并非神圣的伟力，只有嗜血的梦魇。
·
召唤符文吗？
他按照老瞎子的教导将符文刻在左胸的心脏部位，就浅浅的划了几道，而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仪式之后，他呼唤出查莉娅的真名，坐在徐徐升腾起来的烟雾中，烟雾来自燃烧着毒蜘蛛和一些特殊生物部件，带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恩格尔看见面前的黑暗躁动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见查莉娅从黑暗中爬出，恩格尔此时耳边响起不祥的碎语，可他注意力全在查莉娅身上，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碎语的存在。
但作为同样能够听到一样碎语的人，老瞎子却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另一边，查莉娅围绕篝火边缘拖着螺壳用双手扒着地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恩格尔，恩格尔也注视着她。
他看见那双墨色的眼瞳中，凝固着刻骨铭心的憎恨。
潮水不知从哪里涌出，四面八方的将恩格尔包围，最后席卷了他，篝火猛然熄灭，一缕缕烟雾在半空中做最后一丝的挣扎。
失败了么……恩格尔不禁有些失望，可就在这时，他看着查莉娅的目光突然惊讶了起来。
只见查莉娅用双手从螺壳中爬了出来，露出了自己一直隐藏的下半身，她活动了下自己太久没动而变得不灵便的双腿后尝试着站了起来。
她双腿的弧线很好看，十分修长，和面容一样苍白。而且她不穿片缕，身材凹凸有致，只有长过脚踝的黑发遮住了私处。
哪怕脸上的嘴唇被恶意的缝了起来，可是那些鱼线随意的交错在薄唇上，苍白病态的肤色衬托着鱼线的黑色，流露出一种独特的病态美，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虽然没有这个意思，可她看起来仿佛就是在勾引恩格尔。
而恩格尔呆愣的注视着面前曼妙的女人，他被眼前的一幕直接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