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特爵士丝毫不感到意外——美第奇家的墙头草，在趋利避害这方面比谁都有一套。
“对于这一点，我持保留意见...”
爵士把自己军帽的帽沿轻轻往上推了推，清晨和煦的曙光照在他的面颊上，他满心的疲惫似乎都能在光和热中变成一缕轻烟消散了。
“您多虑了，爵士。”
瓦里安转头看向贝克特爵士：“小市民可是这世界上最精明也最愚蠢的生物，他们时刻都只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或许我这个从没有真正指挥过战斗的纸上谈兵派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即便真有个别冥顽不灵的死硬分子打算和我们死磕到底，这些乌合之众面对组织严密的正规军队也毫无胜算。”
“然而，四十年前，就是您口中这些‘冥顽不灵的乌合之众’，却把王党派复辟的最后希望歼灭在了佛兰德斯原野上。”
爵士轻扯缰绳，让他的坐骑转过头，与紫衣的贵族少爷面对面，老人脸上那丝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说教时的严肃表情。
四十年前，在南方的佛兰德斯原野，希弗伦革命政府与南方贵族武装组成联军，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成功歼灭了王党派最后的军事力量，为历时十余年的大革命画上了一个壮烈而血腥的休止符。
贝克特爵士是那场战役的亲历者之一。
瓦里安看爵士这副模样，自己也知道踩着地雷了，他一时之间显得非常之窘迫。
最后还是贝克特爵士主动给了瓦里安一个台阶下，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让两家闹得不愉快。
“抱歉，人一老了，提起以前的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激动上头...”
爵士叹了口气，佯装出的那副模样活像个命不久矣的糟老头。
“我们还是继续说说那位殿下的所谓‘模范军’吧...瓦里安阁下，不知您对那支部队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呢？”
“模范军啊...”
瓦里安用手指肚轻轻揉搓着自己的发梢，他仔细回想着数月来那支部队的表现，最终却发现自己所能给出的评价也就只有干巴巴的几个词罢了。
“首先，军容齐整。”
模范军名义上是脱离于帝国军队体制之外的所谓‘佣兵武装’，但是实际上却是完全按照帝国军队的操典编制、训练——事实上根据一些传言所说，模范军中大量的基层指战员都是直接从帝国正规军里挖来的老士官，这样一支职业部队的练度与组织严密性绝非贵族们从当地动员或招募的“临时工”可以比拟的，这一点光是从官兵的神色上便可一目了然，模范军无论官兵，皆是面色红润、目光灵动，与因营养不练而精神萎靡的炮灰杂牌军可谓是云泥之别。
而这支部队的纪律性，也超乎瓦里安的认识——他可从没见过每天早晚两次朝军旗宣誓、吃饭之前先大声唱歌、只要命令不下来就打死也不肯迈出军营一步的大头兵。
“其次，装备精良。”
笑话，他们的装备怎么可能不精良？这可是保护帝国皇储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除非在帝国坐镇的那个秃顶摄政存心想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儿团团包围杀得先啥后啥几进几出，否则他就是薅光自己脑门儿上最后一根毛也得给这群双花红棍装最粗的炮、叠最厚的甲。
帝国陆军手上还没来得及发配的新装备、研究所里还没量产化的新武器，从步枪到大炮，从担架到自行车，从玻璃罐头到速溶咖啡——圣光为证！要知道现在大多数复兴党军官们一日三餐中的主食都只有土豆面包和白水煮土豆二选一呢！如果不是因为可能会刺激到永绿邦联，天知道这位宠溺女儿的单亲父亲会不会真的直接买通帝国军部的老鬼们，再搞他个一两个大队的魔导兵来耍一耍...
“最后...战斗力强大。”
模范军的战斗力之强悍无可否认，不论是一周之前他们在大规模野战中表现出的勇猛精进，还是过去两三天里在城市扫荡战和一系列小规模遭遇战中灵活而凶悍的作战风格，都在向他们的敌人与盟友昭示着这支军队的力量，以及这支军队所代表的未来。
一个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为残忍、更为血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