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水道的另一头，尚·马蒂厄瘫坐在污泥之中，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臂弯里抱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连发弩，装饰在弩机机匣侧面的镂空花纹已经被散发着臭气的泥浆所覆盖。
而就在他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漂在水面上，静静地随着水流的波动一起一伏。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刚才那头裹着黑色皮衣、倒吊在下水道顶上嗅来嗅去的诡异生物——或者现在应该称其为“死物”了；方才当这鬼东西挥舞着被晶簇鳞甲所覆盖的利爪扑向尚·马蒂厄时，被后者胡乱射出的数轮弩矢直接命中了面颊和脖颈。
尽管箭头上沾染着的各种油性毒药与毒丸大都已经被污水泡过，功效大减，但箭矢本身强大的动能却也足够像用小勺子敲开一颗水煮蛋那样，将它那毫无防护的天灵盖连肉带骨头直接洞穿、砸碎，把脊柱和喉管一同从中撕裂，任其泡在水里，跟破掉的橡胶内胎一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马蒂厄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拭去自己脸颊上沾染着的污泥，此时此刻，他已经使唤不动自己受伤的双腿，那里自腰以下便只剩下一阵阵肿胀麻木的疼痛以及彻入骨髓的寒冷，仿佛他全身所有的热量与生命力都正顺着他腿上的伤口缓慢地流失着。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爆裂开来，但那冰冷苍白的感触却依旧顺着他周身的血管经络不断扩散，蔓延到他的每一寸皮肤之上；马蒂厄的意识开始恍惚，肢体也出现了乏力的症状，现在他只是想要保持着射击的姿势都已经相当困难；他吃力地移动着自己的手臂，将弩机的中轴线对准视野中那个模糊的人影，但就在他用尽全身气力压下发射的杠杆之后，回应他的并非是刚才那如霹雳惊雷似的弓弦震响，而是一阵猛烈的颤动。
随着数声凄厉的哀鸣，连弩的弓弦崩断了，三道弓臂瞬间复位时释放的能量直接将空无一物的箭匣连同其下的杠杆装置一起震得散架，无数欠片犹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飞去，而其中的大多数都噼里啪啦地落进了浑浊的污水中。
“真不走运。”
马蒂厄身子一歪，无力地栽向一侧岸边，他手里那把破碎的连发弩扑通一声滑进了水里，再也没浮上来。
“要是早知道有这种报应，”他在心里说道。“我平时就不会从教堂的箱子里偷钱了。”
尚·马蒂厄那充血红肿的眼球骨碌一转，视线越过水中浮着的尸体，望向下游处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失血、缺水以及低血糖让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那诡异怪物的本体他已经有些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地在黑暗中分辨出一大片如蛇般蠕动着的影子，正从那人形的身后缓缓升起，在那影子之中，不断地有奇异的光芒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对，就是这样，看过来。”马蒂厄闭上眼睛，用手指一寸一寸地在身旁的淤泥中摸索着，没花多少功夫，他的指尖便碰到了一块长而扁的坚固物体。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到这儿来啊！该死的怪物！”
马蒂厄突然如挑衅一般冲着自己正对面的那东西大吼道：“这里有好康的哦！”
接着，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挑衅行为一般，那个存在沉默着，向尚·马蒂厄所在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它迈步时压出的水花与声响都直接顺着下水道壁传入了马蒂厄的耳中。
哪怕没有睁开眼，他也能通过自己敏锐的直觉感应到，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磅礴杀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等等，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