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斯年阅人无数，与太子朝夕相对，理应不会出错。陈师放心地饮尽杯中茶，汲斯年拿起紫砂壶为他续上，示意他放心。“李怀书的性格不适合做皇帝，他不如太子沉稳细腻。”
所以无需担心李霜河会忽然改立太子，他的话，陈师还信不过吗？两人很快消除心中疑惑达成共识。
“军事可以教，为人处世可以教，治国方式可以教，唯有人的天性，难以撼动。”
“它是关不住的，特别是有了实权以后。若李怀书登基，只会面目全非。”
汲斯年的声音略微高了些，太子在别处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大为感动，先生对我的忠诚，天地可鉴。
这也是李霜河考虑太子之位的重要考量吧，不然不会在李怀书略显性情时，忽然宣布，态度不容置疑，着力培养。
至今，太子行为举止可圈可点，总算没让他们失望。
除了这次，说来也是武照的错。不知为何她总会冒出许多新鲜的想法，从未听说过的观点屡次让他们感到惊奇。
午时，路府传来消息，小灵怀有身孕月余，惊呆了路子，好在宋茗是自己人，不至于泄密。在世人眼中，他可是太监啊！其夫人怎么可能会有身孕，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不遵守妇道吗？
这下盛府等人也急了，拎着各式各样的补品从街尾赶到街头，气势汹汹地冲进路府，得知路子还在皇宫没回来。
愁坏了爹娘，盛浩曼携新婚美娇娘齐齐从外地往路府赶，小灵自己反倒没什么感觉，大不了**个月不出门，接来熟悉的稳婆即可。
长生殿，路子心急如焚好容易才找机会可以面见武照，偏偏遇上她去了长乐宫，寒秋得知消息，慌忙着人去请娘娘回来。
陈师与凌儿围着他问个不停，路子好脾气地有问有答，很快商量出几个方案，只等武照回来拍板定夺。
接到消息的武照等不及与前去拿香的江霓裳告辞，让寒秋留在此地等候解释，她匆忙回到长生殿。
听过几个可行的方案后，武照选择最为妥帖的办法，送走。
“漪澜国的府邸虽已盖好，但小灵孕吐反应强烈，实在不宜舟车劳顿。”
武照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漪澜国路途遥远，行船多有不便之处，难以保证不被泄露。
陈师想了想，建议他们把小灵送去桃花镇，一来有人作伴，不至于闷坏；二来，也好掩人耳目。说是什么亲戚之类的，轻而易举。
近来袁贤回桃花镇歇息，刚好可以保证安全。若是他不愿，路子还请不起几个医师吗？
路子竖起大拇指，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李霜河现在越来越可怕，为了避免路子身份暴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小灵欣然应允，拒绝了盛府举家搬迁，难免惹人生疑。
安排妥当后，路府门前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铺满软垫，赶马车的人是乔装打扮过后的盛浩曼，带着爹娘殷殷嘱咐，小心翼翼把行李往马车上搬。
逢人便说是去往烧香还愿，因小腹还不明显，顺利哄过许多人。
路子牵着她的手，满脸不舍。“委屈你了。”
小灵笑道：“无妨，只是你要时常来看我。”
纵有再多不舍，为了以后，她也不能自私地想要留在身边，拖累更多人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路子满口答应，所幸桃花镇距离此地不算远，骑快马六个时辰足矣，夜里出发应该不会有人察觉。
看马车一路行驶离去，他倚在门边久久不能回神，下定决心，孩子出生之前，他一定要陪在身边，不能让她一人坚强。
盛力夫见他依依不舍，走到身边重重拍了一下肩膀，笑道：“也算是好事一场，你也别伤心了，要是觉得不习惯，就多去盛府走动，陪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说话也好。”
路子点点头表示答应，热闹的人群散去，空余孤寂。他谓然长叹，失落关了大门，留下寂寥背影渐渐氤氲黑夜中。
晚膳，桌上多了一道清蒸鲈鱼，醉香阁里只剩武照一人，凌儿等人均被支开，片刻后，武照起筷夹起一片鱼肉时，陈师缓缓步上台阶，面色空前凝重。
见他如此神态，刚夹起的鱼肉一抖，落在盘中，武照忐忑等着他说话。陈师上前一言不发拿起筷子戳开鲈鱼肚子，发现一张小小的油纸，上写支援二字。
漪澜国节节败退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已经过了三天。还不知前线战况何等惨烈，陈师忧心不已。
李霜河虽然派去不少粮食军队作为援军，可幽梦国铁娘子的实力也并非浪得虚名。
陈师以清水为墨，手指沾了画在桌上，形成一个个地形图，详细解说了夙飞尘现在的困境。再联系鱼肚里的支援二字，夙飞尘很有可能支撑不住了。
漪澜国土相较幽梦国小了一半，再加上人口也不足，走这步棋还是太危险了，现如今只能背水一战，孤注一掷。
他若败，全盘皆输，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十多年的计划全线崩塌。
漪澜国的军师很不给力，最擅长军事的还在御膳房里当厨子，她不能坐以待毙。先前的兵书并非白看，再加上前世记忆，她不信打不过一个女儿国。
“陈师，我们是非成败全在此举，绝对不能输。”她牵着陈师的手，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做好一切准备，我们亲上战场。”
陈师愕然，他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刀剑无眼，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他宁愿独自一人，也不愿见到她有任何危险。
可武照毅然决然，丝毫没有退缩的想法。我有不能说的理由，非去不可。
难得见她如此坚定地想要做一件事，陈师答应了。回想起刚入宫的时候，她也是一脸坚定地告诉他，一定要去。
但愿这次不会是个错误。
见他答应，武照立即唤来凌儿等几个心腹，令她们看好两个孩子，不得有误，不许相劝。
凌儿只好带几个姑娘去往悯乐房为她收拾一些换洗衣裳，找出几套男儿装修改一番，令南云送来些许干粮。
她环抱陈师，轻轻靠在他肩上。“酥糕酥果不能带，否则会暴露身份。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怕吗？”
陈师笑着摸了一下她的秀发，“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片刻后，武照出现在东宫，吴玉宸禀告皇上后，请她进去。
“皇上，我想去秀山道观求平安符。”话音刚落，她看到汲斯年眼里流露淡淡不舍，他知道了。
此一去，九死一生。活着回来，是幸；马革裹尸还，是命。机会稍纵即逝，唯有紧紧抓住，她才不会后悔。
若成，她可还大部分人安宁生活，荣华富贵，不负所诺，长相厮守到白头。
若败，黄沙埋骨。
“是为了两个孩子吗？”李霜河不知为何她会如此沉重，却也试探地问她种种问题，均被巧妙回答。
“他们体虚，易生病。想来从未给过什么礼物，难免惭愧。”
李霜河想了半晌，点点头表示答应。并且派了几个侍卫跟随，秀山路途遥远，山路行动不便，问了一遭后，才知一来一回需两个多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