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笙歌从一处厢房拿出一副装好的字画递给吴玉宸，笑道：“吴大人入宫不久，对宫内暗藏规则知之甚少，凡事要多与吴统领商量才好，免得误了前尘，丧了家门。”
吴玉宸接过字画跟在笙歌身后沉吟不语，暗自琢磨他的话，莫不是想提醒我不要把什么事都告知皇上？
想到这里，吴玉宸慌忙追上笙歌拦住去路，认真道：“为人臣子，不是该忠于皇上吗？”
笙歌哑然失笑，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忠于皇上的方式多种多样，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保命吗？”笙歌说完后，就不再搭理他，走到正厅亲自送他们出门。
风雪交加，他看到吴玉宸的背影略略沉重，但愿也希望他能懂，吴平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管教儿子。
笙雨信把几个禁军的话稍加整理后复述一遍，看着沉默的笙歌忧心不已，就算找到少爷再去昔府洗容也来不及了，谁知还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事。
笙雨信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急切道：“笙歌，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昔余不是有人皮面具吗？他先前还瞒过府内诸多人，瞒住皇上不成问题。”
笙雨信宛如醍醐灌顶，披上氅衣各撑一把油纸伞来到昔府门前，奴仆听得门口噼啪乱响宛如冰雹，门都快被打坏了，慌忙冲上前，只见两道人影闪入直奔远远在长廊出现的昔余。
气势如虹，像老虎扑腾而来，昔余愣神待在原地，长青在旁愕然道：“冒风雪而来，诚意足矣，我这就命人给你们做饭去。”
笙雨信啐了他一口，叉腰道：“呸，谁要吃饭，我们是来请昔公子扮作少爷进宫一趟。”
昔余秀眉一挑，仿佛全在他意料之中，曼声道：“宫里人性子多狡诈，我可不去。”
说罢，折身进了内堂，笙歌慌忙追上，撩开珠帘飞奔在前拦住去路，认真地企图说服：“昔公子，善后工作不能马虎，不能打烂了你的招牌。”
昔余想了想，发觉是这个理，随意指了长青道：“长青，你去一趟罢。”
祸从天降的长青，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不住哀嚎道：“少爷，我哪学得像，非得被认出来不可。”
身形一点也不像，关键他还是个少年，哪有陈师的风度翩翩，成熟稳重，需要时间积累的气质他一样也没有，公子惯会折腾人，心累。
昔余苦恼地蹙眉，随即不知想了个什么法子，展眉欢笑：“异火蚕丝再分我一半，便依了你们，随时都可以去，直到陈师不愿再做他人为止。”
昔余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露出狡黠笑容，伸出手来讨要至宝。
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笙雨信气急，好像他是故意引诱少爷上当，目的只是想贪异火蚕丝，混蛋！
昔余也不急，笑眯眯的样子让笙雨信觉得很欠揍，但事到临头也没有别的办法，笙歌只好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
昔余立即端坐，伸了个懒腰，笑着嘱咐长青取来冰鉴与人皮面具，傲娇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貌似武照那儿也有很多至宝，得不到异火蚕丝还可以有别的嘛。
被千年老狐狸盯上的感觉真心不好受，笙歌与笙雨信面面相觑，憋屈不已。
可不多时，纷纷被昔余眼花缭乱的手法吸引，半柱香后，换过一件素雅月白锦袍，披上镶毛氅衣，潇洒俊美，深沉桃花眼有昔余惯有的狡黠，却也足以让两人惊呼，围着他转了几圈，砸砸嘴表示太神奇了。
“不许闹，还不快备轿子。”
说话形态与陈师并无差别，连细微动作也学了个十足十，笙雨信叹为观止，怪不得能瞒过陈府上下，恐怕连武照也难以分辨，骗过李霜河绝对没有问题。
于是，他们俩愉快地跟着进宫了，才发觉无需他们指点，昔余像完全继承了陈师的记忆，每每遇到官员打招呼，丝毫不含糊，浅笑依稀，面目清冷而温和。
笙雨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发觉并非梦境，眼前这人真是昔余？若不是从昔府出发，他断然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造诣之人，手段高明到以假乱真。
“你怎记得我家少爷？似比我们还清楚。”
昔余悄然狡黠一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就这小小的动作，笙雨信才相信他是昔余，而不是他日夜面对的少爷。
我家少爷才不会露出狐狸般狡黠笑容，笙雨信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昔余，沉吟暗道：他与武照怪相似的。
拉过笙歌贴耳悄然说了后，笙歌仔细回想一会，发觉也是，两人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难不成他是武照扮的？
不，不可能，这太耸人听闻了。笙歌看昔余背影，几分陈师清冷洒脱，几分他自己的玩世不恭，糅合之后竟出奇地好看，引人入胜。
“少爷，你与武照有几分相似。”
昔余诧异转身，面对笙雨信的问题，他眉毛稍微上扬，唇角有一点点弧度，似笑非笑。“我与小照是表兄妹，有些相似也是理所应当。”
走过的宫女太监越来越多，害怕被发现，笙雨信乖乖住了嘴，不再问话。可昔余方才的反应好生别扭，仿佛借此掩盖了什么，像春天薄雾，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与笙歌相视，他点了点头，昔余的出现太巧了，巧得诡异。
行至书房门前，在笙雨信的掩护下，他悄然找到路子，让其带进长生殿。
笙雨信忐忑不安等在书房门前，转得吴玉宸头昏眼花，只好让他靠着柱子缓解紧张。
陈师微微俯身作揖道：“臣参见皇上。”
李霜河放下手中奏折，把毛笔置于红木笔架上，右手翻出他的辞官书推到眼前，并说道：“如今连王已死，朝中大将资历尚浅，不可担当重任，唯有你才智过人，文武双全。”
“辞官未尝不可，再等几年罢，愿爱卿能继续为朕分忧。”
李霜河说完后，抬头看陈师等回答，却见他眉头紧蹙，似有难言之隐，不禁狐疑，陈师不喜蹙眉，今儿个怎么了？
昔余暗中不爽，若替陈师应了此事，小照会不会打他？念头一出，昔余就给了个肯定答案，她会往死里打。
上战场多危险，刀剑无眼，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责任担不起。
干脆拖延好了。心绪百转千回一瞬间，昔余一看到李霜河蕴藏怀疑的眼睛，立即改口道：“臣遵旨。”
李霜河点点头，示意他拿走辞官书，道：“如此甚好，风雪交加，夜路难行，早些回去吧。”
“是。”昔余作揖徐徐往后退，直到门口才转身打开门离开。
李霜河心中的别扭之意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逝，却没有多想，摇摇头笑自己竟贪恋美色到如此地步，几天不见罢了，陈师怎会一天比一天好看？
仿佛不会有老去的一天，老天真不公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