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顺他的目光看去，空中飘扬落下的鹅毛大雪夹杂被风吹起几抹鲜红，放眼望去，满地落花。
冰凉如雪的手忽地被紧握，迎面而来的是柔情似水的眸子，她轻轻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听他狂热跳动的心，镶长毛的氅衣拢和盖在她身上，浑身上下连头发丝也跟着暖了起来。
无言的守候。
武照在他温暖的怀中喃喃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无论发生何事，心意绝不变。”
陈师低头蜻蜓点水般轻吻她眉心，紧紧抱在怀中回应道：“我知道。”
良久，武照问道：“闳立果等人都安排好了吗？”
“嗯。”陈师说道，“安排在漪澜国的府邸中，封浩歌生前留下的钱财也都散给他们了，至于是否为夙飞尘效力，还不清楚。”
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他不怕小照心中有封浩歌，无关风月的人他也有，只怕他在小照心中会变得愈发完美，并且不断互相比较。
活人总有吃喝拉撒睡，撒泼心情不好时，而封浩歌已经逝去，留在她心中的回忆只会随时间推移而蒙上一层雾，变得甜蜜而完美，根本禁不住任何比较。
对他回忆产生的思念，不过是记忆的荒唐。
陈师许久没有说话，武照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陷入无尽的缅怀中，片刻后忽然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庆幸没把真相告诉他吗？”
“我不想在他心中变得那么不堪。”武照依偎在他怀中说起另一个男人，感觉甚是别扭。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除了陈师，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包括凌儿等人，都不如他亲近，总要掂量是非轻重。再亲近的友人，有些话也只能与夫君说。
直到最后一颗，她都在强忍告诉封浩歌真相的冲动，不想在他伤口上撒盐，说这一切都是利用。而且她也有私心罢，既然连王已扛下所有，自己就没必要再一头扎进去。
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泪眼模糊，心中凄然，早已分不出是非对错，却依然责怪自己处事不够周全才害了这么多人。
“我觉得我辜负了连王。”
“谁又能把辜负说清楚。”陈师搂住纤腰，低头轻轻一吻，安慰道：“别忘了他们手上也沾染了很多鲜血，有此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何况他本就是杀人狂魔，只是阴差阳错爱上小照，导致她心中的感情出现偏移。人呐，都学不会讨厌很喜欢自己的人，而且为自己付出了生命。
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陈师无可奈何苦笑，抱紧她呢喃道：“李霜河早早地防备他，封浩歌有今天早已注定，我们的出现不过是提前几年或者几天罢了。”
如果没有他们，李霜河未必就会饶恕封浩歌，他是掌权者，是不可一世的皇帝，表面功夫做得如何仁至义尽，也抵不过午夜梦回的恐惧，卧榻岂能容他人酣睡。
武照抹去泪水，轻轻点头，解脱道：“说出来果然好多了啊。”
陈师怅然的心情也随之消散，奇怪，只要她说些玩笑话，甜甜一笑，他郁闷的情绪便会烟消云散。
武照起身拉着他的手走下亭子，笑道：“晚膳应该已经备好，我可是特意让小梨做了烤鱼安慰你哟。”
陈师听完轻笑，大手揉揉她的秀发，任由她嘟嘴不爽。相伴而行，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不一会儿被风雪重新掩盖。
可怜沐乐成在醉香阁等得犯困也不见来人，小梨见他如此，掩嘴而笑：“不难为你了，回去吧。”
沐乐成如蒙大赦，飞也似地逃回房间，烧得通红通红的碳带来一身暖意，点一盏油灯，脱下外衣，他迅速跳上床，如饥似渴贪婪地汲取书中光怪陆离的世界。
情绪随书中人物起伏波动，不失为美意一桩。
长安街道，吴玉宸手捧圣旨，带着几个禁军冒风雪来到陈府，开门的奴仆一看来人，慌忙去府内寻陈公子，刚巧被笙雨信撞见，得知此事，大惊失色，慌忙来到正厅迎接宣旨人。
吴玉宸看到来者并非陈师，暗暗不爽，冷冷高声喝道：“圣旨到，请陈大人出来接旨。”
“……”来者丝毫不卖面子，笙雨信慌了神，憋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假装去找少爷，拐了个弯急急忙忙地跑去找笙歌。
少爷在长生殿！他总不能这么告诉宣旨人吧？会被满门抄斩。
正在房内被罚抄经书三百遍的笙歌忽地见门被撞开，恍恍惚惚冲进来一个人影，快得看不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笙雨信，然而还不等他问，笙雨信便推了他一把，拉他起来急急忙忙往正厅赶。
笙歌得知吓得脸色苍白，咽了一口唾沫，恍惚想到妥帖做好此事，他就算将功折罪，再也不用抄那讨厌的经书了。
他佯装镇定，缓缓走到吴玉宸跟前，歉意作揖道：“吴大人请见谅，我家大人今儿一早与友赏雪去了，您多担待。”
并且从怀里拿出几两碎银偷摸放他手上，吴玉宸干脆拒绝了，低声道：“如此不像话，皇上经常说朝中腐败之状愈发严重。”
笙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默默收回银子，沉声道：“吴大人莫凭喜好断了他人财路，得不偿失。”
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笙歌笑着摇了摇头，嘱咐几个奴仆拿几十文钱赏给几个禁军，几十文钱不算行贿，禁军也大大方方收下了。
“几位爷冒风雪而来着实辛苦，这些银两就当是陈大人请你们喝茶，还望各位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在下感激不尽。”
几人客气一番，吴玉宸脸色很不好看，气成猪肝色，念在在别人府中，小小一个侍中也奈他不得，打狗还得看主人。
他忍下心头怒气，阴沉道：“也好，你替陈大人接旨也无妨，只是切记要告知他进宫面见皇上，万万不可忘了口谕。”
笙歌接过圣旨，笑意盈盈道：“省得，吴大人慢走。”
吴玉宸冷哼一声，打算回去禀报皇上，好生将这些贪钱的禁军治治。
笙歌瞧出他的心思，愕然不已，好不懂事的孩子，怕其余人因此受罪，败坏陈公子名声，他慌忙上前拦住吴玉宸：“吴大人，先前我家大人有一副山水画想献给皇上，劳烦你随我走一趟。”
见是正事，吴玉宸不疑有他，跟笙歌往后院走去，其余几个禁军也被好生照料，笙雨信着人加了碳，拿出几两银子塞给他们。
笑道：“几位爷莫见怪，吴大人不过是个小孩子，尚不懂事，还望各位爷告知我出了何事，也好让我家大人有所准备。”
几位禁军面面相觑，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为首的青年人沉吟一会，将一路上的对话事无巨细告知笙雨信。
要说笙雨信不懂事，这话一点不假。圣旨的内容竟敢一路说，还放肆讨论，真不怕隔墙有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