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嘚瑟地笑了一会，小样，此招数小照用得太多，他早已免疫。昔余与她，倒真有点相似之处，所做之事有时全凭性子胡来，令人哭笑不得，有时令人捉摸不透。
跳脱身份，当成局外人来看，这两人都是一个迷，而他很确定昔余有事瞒着众人，当初第一次相见，长生指着小照喊鬼的时候，昔余没有阻止，眼神缀满惊讶之色。
可从那以后，就没再听他提起，甚至故作不记得，想必是与小照达成什么协议，致使昔余不得不帮他掩人耳目。
甚至连夫君也要苦苦隐瞒，陈师长叹一声，我过的究竟什么日子，太令人心碎了罢。
陈师转身吩咐笙雨信把繁华屋里放在台上的红木锦盒拿过来，笙雨信乖巧地应了，一路蹦跳离开。
听说异火蚕丝终年不坏，水火不侵，坚韧无比，是修补容貌的难得圣品，他原本想留着给小照做件防身衣，护她周全。
昔余是冲它来的吧。
陈师挑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分你三分之一异火蚕丝。”
昔余满意地笑了，把红木锦盒在陈师肉痛的目光注视下移到眼前，缓缓打开，瞬间流光溢彩，芬芳四溢，果真是难得圣品，他砸砸嘴，露出贪婪的欣喜。
有爱好的公子才像个人样，不然太高高在上，连他亦觉得难以亲近。长青如是想道，公子一开心，他也跟着高兴，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憋屈的笙雨信，哼，你家少爷再厉害也比不过我家公子。
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
“这趟生意我接了。”昔余开心地笑，末了，怕陈师后悔，他又补充一句：“不许耍赖皮。”
不等陈师发表任何意见，他便换上一副严肃面容，沉声问道：“你要易容还是人皮面具。”
见他这般严肃，陈师也不敢轻视，收起玩乐的心，却不知其中有何区别，易容师这行，他涉猎不深，仅知皮毛罢，对方虽是斯年的好友，但也不足以让他放心把脸交给对方。
似看出他小心思，长青随即补充道：“易容便是易成那人模样，削骨割脸改容换皮，再也脱不掉了。”
陈师大惊失色，天下还有此等技法，闻所未闻。怪不得昔余当年轰动全天下，的确难以置信。
他慌忙摆手，连连摇头拒绝：“不，我要人皮面具就好，秦锦程没我好看，换了，夫人会生气。”
难得看他惊恐模样，昔余好整以暇观赏一会，直到陈师浑身不自在才收起目光吩咐长青道：“你回府中取冰鉴，快去快回，不得在路上耽搁。”
“公子——”长青指了陈师的脸道：“他的脸，我认得，回府中画下即可，何须劳烦？”
“啧，你还是不懂，如何继承我的衣钵？”
长青被他说得脸红，低头不语。
只听公子似轻叹一声，悲凉直击如心，长青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羞愧难当，恨不能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昔余曼声道：“陈公子是鹅蛋脸，那位秦公子轮廓线条刚毅，骨相不改，再如何假扮也不像。”
陈师一听，咽了口唾沫道：“可是要削骨？”
昔余见他怕成这样，呵呵掩嘴轻笑，竟起了玩闹之心，点头道：“正是，怕否？”
陈师一咬牙，“不怕。”
大有一副壮士断臂的感觉，连长青也忍不住笑意，转身回昔府拿了冰鉴来。
昔余从冰鉴拿出一盒子白色粉末往他脸上擦拭边说道：“放心吧，你那异火蚕丝还不够我施展易容术的零头，我与你改改表面功夫罢了。”
陈师安然躺下，不多时脸上毫无血色，惨白一片，听他与长青道：“此粉名为洗颜，可洗去脸上的颜色与脏东西，可为后续工作铺垫，把竹子里的染料拿来。”
长青一一记下，拿了一管细竹子交给昔余，笙歌与笙雨信难得见到此种场面，像苍蝇赶也赶不走，长青只好作罢，任由他们留在此处观赏。
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像猫爪挠得陈师心里痒痒，但不敢随意张开眼睛，万一因此脸毁了，他会绝望。
昔余拿来极其纤细的毛笔像作画般，一点一点将他桃花眼氤氲化开，临时召唤而来的秦锦程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无脸人，吓得他虎躯一震，迟迟不敢靠近，贴在门边随时准备逃跑。
直到笙歌硬生生把他推过去，才颤抖问道：“陈公子吗？”
众人齐点头，秦锦程嗷一声干脆晕过去，昔余大笑：“胆小鬼。”
手上功夫不停，不一会，秦锦程的眼睛跃然于陈师脸上，笙雨信惊奇地叫了一声吓着认真观赏学习的长青，他没好气地翻白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家公子的手艺多着呢，这只是表面功夫。”
长青骄傲的眼神让笙雨信看了着实不满，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专心致志看昔余在少爷的脸上翻云覆雨，唇角勾勒完毕。
像，真是像！笙歌咂舌，连眼角的细微皱纹都毫无差池，孪生兄弟也做不到如此。
昔余从摆放整齐的易容工具中拿出一支孔雀翎羽，沾了青玉罐子不知名儿的露水轻轻洒在陈师脸上，不一会儿原本浮在面上的粉末便似活了一般渐渐融入血肉里，与他本身的面容糅合，化作另一个秦锦程。
长青制止笙歌欲去摇醒陈师，道：“方才的百草露有沉睡的功效，让他睡一会，等融入骨子里再叫罢，现在醒来反而不美。”
笙歌乖觉应了，接过昔余写的洁面方让仆人去药房抓药，“需记得每日洗面三次，能持续半年左右，不可长时间烈日狂晒。”
送走昔余主仆后，笙歌与笙雨信把秦锦程拖走，安置在另一个房间。
半天后，他愕然看着院中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大叫见鬼了。陈师哈哈大笑，把一封信递给他，“交给小照，她便清楚了。”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习惯这副容貌，免得吓着自己，也需等候昔余的灵音丸研制完毕，不然一说话就露陷。
秦锦程带着无比别扭的心情回到长生殿，满宫转悠寻找娘娘，众人却道不知她去了哪儿，走得累了，他便随意坐在院子里。
远远看见秦锦程垂头丧气坐在椅上，武照放轻脚步悄然出现他身后，猛地吓了他一跳，秦锦程嗅一下往后退，拍拍胸口安抚，哭笑不得：“娘娘，我先前在陈府被吓得晕过去，你还来。”
迎合娘娘惊奇的目光，他把来龙去脉一说，就见娘娘大笑把信笺收入怀中，背着手大摇大摆往小草的屋子走去，剩下秦锦程在风中凌乱。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陈公子为何要扮作他，难道是厌弃自己的脸，看他天天自恋也不至于。
他挠挠头，带着茫然不解回到屋中。半个时辰后，小草笑意盈盈主动敲开他的门，秦锦程受宠若惊，连忙把她请进门，小草摇摇头不肯进去，牵着他的衣袖神秘兮兮往紫微堂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