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单宣脾气的陈师也全当没这回事，继续吃吃喝喝，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
武照瞥了一眼单宣，扭头对着李霜河好笑道：“皇上，他就这性格，你越眼巴巴等着他，他偏不说。别理他，待会自然憋不住。”
“他这副悠闲样，江贵妃肯定没事。”
单宣哼一声没反驳就算回应了，李霜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刚想问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单宣用他一双老练的眼睛洞悉笑道：“以后小照吃什么，江贵妃就跟着吃什么。”
指着凌儿道：“我懒得重复一遍，你去几天贵妃宫里，自然什么都明白。”
见过懒的，但没见过这么懒的。凌儿暗自腹诽了好一阵才答应，要不是因为皇上在，她肯定不答应。
光是罗列单子就够受罪了，还得说一些注意事项，感觉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单宣露出得意之色，夹起一块鱼肉，似漫不经心，又于夹起的鱼缝隙中偷看李霜河的神色，他像是得了宝，知道了惊天大秘密。
就连赞叹也显得风轻云淡。“没想到宫外断魂散这么容易买，我也得屯点，万一需要用呢？皇上再多来几次，我好几辈子吃穿不愁。”
人呐，就怕这万一。
醉翁之意不在酒，嬉笑之中，勾起李霜河无限愤怒，他已经明令下旨禁止销售断魂散，为何还有人敢以身试法。
断魂散在先皇还在世时就已经明令禁止制造，朕也一再强调，如今已经几十年过去，在朕的宫中都见了两三次，宫外何其泛滥成灾？
当朕的圣旨是耳边风吗？不行，圣旨一到，必须立刻马上严格执行，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得塑造圣旨以及他自己个人的威严。
否则一旦敌军攻城，都顾着逃命去了，谁还听他的调遣。从小见大，细思极恐，这事太可怕了。
见他眉头紧蹙，知道他肯定又想起某些不好的事，终究是自己欠了他。武照纤纤玉手搭在李霜河肩上，轻柔宽慰：“还能有为何？侥幸心理作祟。”
“别太担心了，你是明君，有勇有谋，还怕治不了这些阳奉阴违的人吗？”
李霜河覆上她柔嫩细致的手，重重地叹了一声，高处不胜寒。
眼见气氛越变越沉重，受不了这种氛围的单宣立即转移话题，恶狠狠地高叫道：“怎么不见汲斯年那小子，快去给我准备带刺的鞭子，我要狠狠揍他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恨。”
陈师无奈地看了一眼武照，怎么收场？单宣已经把他当成和汲斯年一伙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武照轻咳了两声，“不急，不急。听到你要揍他，不早早地跑了，难道要站在原地被你狠抽吗？”
“什么？那我不是白救了吗？”
“放心吧，我会尽力找到他交给你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我就去相里府天天守着他，他总不会丢下小雪不管吧？”
单宣咬牙切齿地样子吓了武照一跳，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两步。
“他敢，看我不废了他。”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他一副儒雅中年大叔的样子极其平易近人，相处久了就忘记他的身份，堂堂毒仙，杀人也是不眨眼的。
怒马鲜衣少年时，更是放荡不羁。被岁月磨砺后渐渐收起了爪牙，但不代表他没有。
真惹急了跑上铁面山庄丢几颗毒粉就够汲斯年焦头烂额的，相互制衡的实力，谁也受不了对方破釜沉舟，所以当日武府，单宣也没怎么难为汲斯年。
受他磕几个头，作为老丈人来说也很应该。
武照悄悄挪到李霜河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想不想让汲斯年更忠心耿耿一点？好好替你教孩子？”
“当然。”李霜河回答得干脆利落，之后不住地点头，连忙令路子去私库拿十两金子出来。
单宣微眯着眼睛，警惕地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有猫腻。
李霜河拿了十两金子亲自放到单宣跟前，诚恳微笑，单宣却嗅出了狐狸狡猾的味道。“这十两金子给你，他还要当梵儿的先生，打残了不太好。”
“可是……”单宣很犹豫，相比之下，他觉得揍汲斯年一顿解气来得比较实在。
武照连忙把金子塞到他手中，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为了他好。“单叔，汲斯年这家伙居然值十两金子，你赚大发了。”
“更何况你想打他多容易，月黑风高守在门口，套个麻袋随便揍，简单粗暴又好使。”
“不要浪费十两金子，可以给尊夫人买好多衣裳，再不然可以买通陈师做件漂亮的，多值得。”
单宣沉吟一会，似乎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但就是不甘。果断提出要陈师白送一套衣裳给娘子才善罢甘休。
陈师为了自己兄弟的未来，满口答应，雨信有活做了，金线布匹盛府有，不急不急。
双方都很满意，欢快地离别后，陈师飞也似地跑去汲府找到偷偷藏在书房的汲斯年，殷切地嘱咐他走夜路小心点。
逗得武照莞尔一笑，没想到汲斯年风流一生，最后败在老丈人手里，很有前途，哈哈哈——
李霜河挽着她的步入江霓裳的房间，才发觉她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得好奇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想着汲斯年狼狈的样子就好想笑。”
李霜河宠溺地飞快刮一下她的鼻子，柔和的笑意浮现得恰到好处，美轮美奂。“你啊，唯恐天下不乱。”
她嫣然一笑，挣脱李霜河的手坐到床前，看霓裳的气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至于全无血色，心中安然感慨万千。
方爷走后，愈发庆幸还有单叔留在身边，不然手足无措之余只能眼睁睁看着霓裳离开人世。
又或者，她活不到今天。
李霜河前脚刚离开，小草便借着给她送氅衣的理由走进来，边替她系带子边问：“娘娘，你知买断魂散的，其实是含青吗？”
武照迈出房门，嘱咐宁儿多加注意后，才与小草相伴走回悯乐房。
“含红太聪明，也太晓得权衡利弊，佘曼兰断然不会留这种人在身边，如果没有此事，她也活不长久。”
看似风轻云淡的背后，藏了不知多少苦楚，走了多少弯路。也许，走想走的路之前，都要走过一段必须要走的路。
“没想到蠢笨一点也有好处啊。”小草撑着油纸伞，小手冻得通红，脸上却扬起一抹笑。
小雪纷纷下，落在地上化成一滩滩积水，湿了两人布鞋底，再顾不得斯文，连忙跑到走廊上。
宁愿留一个蠢笨点的忠诚仆从，也不愿要一个太知道趋利避害的聪明侍女。
悯乐房中炭火的干燥正好被雪浸润，脱去湿了的绣花鞋，她躺进略有冰凉的被窝，忽地想起陈师温暖的笑意，不知觉跟着笑了。
比冬天更寒冷的，是没有你的被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