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放下棍子，顺手抹去额上细汗，走到武照跟前说道：“别担心，用醋混水多泡几次，等水彻底变清就没事了。”
尧白双应该是通过喷雾使碧珠草液依附衣裳，任其慢慢渗透。
碧珠草药性烈，却并非毒药，无色无味，遇酸则散发出恶臭味，算是一味中药，寻常药铺都有，她轻而易举买到并不出奇。
“她从哪儿得知我不可以碰烈性药物？”武照想不通，能得知这事的除了长生殿外还有皇上、许青儿、南莲和江霓裳。
他们没有理由告知尧白双，基本知道此事传出去长生殿将永无宁日，谁要借尧白双之手想无声无息杀了我。
可怜的尧白双，被人当枪使都不知。
宋茗企图安慰她，抹了抹鼻子柔和笑道：“兴许，是无意间得知罢，长生殿人多眼杂，难免出现纰漏。”
武照摇了摇头没说话，走到披锦屋里独自沉吟。
长生殿的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像凌儿等人，她们虽知内情，但绝不会背叛，而比她们低一级的人，根本不知什么情况，按照凌儿等人的嘱咐做事，哪敢多问一句为什么。
最有可能传出去的是玲珑宫和长乐宫，此事不绝，她在后宫的日子休想好过。
自打中了断魂散以来，她时刻注意，却没想到还是着了道，这次绝不能轻易放过，也好让其他人知道，她并非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
想咬我一口，先看看自己的牙够不够硬，别到时崩了后悔都来不及。
武照把来龙去脉仔细琢磨一番后，发觉只能从尧白双身上着手，不由得后悔让她死早了。
她缓缓走出门时，宋茗拿了武照特意交代赏赐的蜀锦屁颠颠早跑了，听说最近在置办府邸，忙得不亦乐乎。
“颜尔烟呢？”
颜尔烟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从不远处走过来万福道：“娘娘。”
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多言，却又不能不说，心下纠结得很。
晓枫叫来几个宫女把衣裳捞起来到浣衣坊，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些衣裳全是陈公子一针一线绣成，绝无仅有，不行，不能让那些人碰，洗坏了怎么办？
决定自己动手时，听到宫女们哀嚎不断，义正言辞臭骂一顿：“你们良心狗愿意吃吗？娘娘平日对你们那么好，几时打骂过？现在只是洗几件衣裳便这样推三阻四，以后出点什么事，还指望你们？”
几个宫女被骂得羞愧不已，低着头乖乖把衣裳捞起，打水。晓枫泼辣的样子颇有些武照作风，亲自监督，不信洗不好。
你们这些人啊，不骂一顿就不知道错。
尧白双知道长生殿里养了两只逆天缉毒兽，不然不会想到如此巧妙的办法，背后一定有高人指导，否则就凭她咋咋呼呼的个性，怎能想到如此绝妙的办法？
既然非毒，怪不得她穿这些衣裳与酥糕酥果玩都没被察觉，巧妙避开了所有危机，要不是尧白双那一推，她现在已病入膏肓。
一想到那个人蛰伏在身边，武照如坐针毡，敌暗我明，局面太危险。
好在当时李霜河等人下令把消息封锁，刚好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尔烟，尧白双除了你，平常还跟谁来往。”
颜尔烟像倒豆子般吐出几十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把武照想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人一时也不好排除。
“比较亲密的有鲁贵姬和商美人。”
鲁贵姬？武照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立即浮现当天唱昆曲的鲁雅云，一问方知当真是她，冤家路窄。
“都是今年刚封位的秀女，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颜尔烟想起鲁雅云那副嘴脸，恶心不已，比尧白双过有之而无不及。
俗话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者无畏，是该会会这两个人了。”
武照喝了一口茶，白玉杯遮挡她半张脸，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透出莫名意味，颜尔烟往后挪了挪，尽量离她远一点。
她少时曾在舅舅眼里看到过相同眼神，不久之后，她那个嗜赌如命的爹死于非命，还没人敢来找茬，从此对舅舅忌讳莫深，死活不敢靠近。
任她外表如何天真无邪，不能信。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武照放下白玉杯后有感而发，她进来时，没一个人敢这么嚣张，都知道要搞好关系，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懂事。
颜尔烟忍俊不禁，到最后竟扑哧笑出声来，娘娘果然是性情中人，着实没有小家碧玉的故作娇羞样，怪不得皇上时常跑来长生殿，要换作是她，也乐意。
“别笑了，吃饭去。”
颜尔烟跟在武照身后慢悠悠走到醉香阁，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圆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好菜，难得有鱼。
身处大陆内部，海鲜基本靠各个附属国上供，能吃到的人不多。
看到颜尔烟惊讶的样子，武照恍惚记起今天做了红烧鱼，急急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嘘，不能告诉别人，皇上不能吃腥味的东西，我就舍生取义帮他吃了。”
好个舍生取义，我也好希望有这个机会。
颜尔烟等武照坐下吃过一口红烧鱼才敢起筷，美人的位份再加上不受宠，多为粗茶淡饭，领了俸禄偶尔才能吃一次好的。
想想还真惨，民女入宫多半如此，就连家里花了许多钱打点的鲁雅云也只混了个贵姬位份，怪不得谁。
只恨自己生不逢时，碰上专情的皇帝，命苦。
此后，长生殿里时常飘来醋酸味，两天后，晓枫找到在水墨阁左右手下棋的武照，歉疚道：“娘娘，有些衣裳经不得酸，已经变形了。”
不是我不小心，布料实在太精贵，经不起折腾。
“只能不要了。”武照看着捧上来的几件衣裳已严重变形，想着都是陈师的心血，心疼得不行，想了想又嘱咐道：“千万别告诉陈师，我怕他伤心。”
“嗯，我们省得。”
三天后，陈师生辰。武照偷偷地溜到陈府献上一副画，放在案上展开时，陈师身穿大红新郎服言笑晏晏，满面春风。
身后陈府灯火通明，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到处都是，虽看不清脸，但特征显而易见，很容易猜得出是哪个人。
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画了很久吧，辛苦了。”
武照甜笑回应道：“一点也不辛苦，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比起你给我做衣裳轻松多了。”
傻瓜，有你在身边，我已经觉得很满足。我会尽力给你最好，才不负你无视李霜河、连王、王梓晨和夙飞尘，选择了我。
话说回来，我的夫人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一个个虎视眈眈好头疼。
她嫣然一笑，尽显媚态，调皮躲开他火焰耀眼的红唇，溜上一抹笑意：“只能证明你的眼光太好。”
他已经习惯她的不顺从，反而觉得有种意外之喜，“你选了我以后，就没人对你好了，不后悔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