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长安河上放满了河灯，可好了，你去不去看？”
陈师恳切地看着她，得到一句言不由衷的回答，不去。
多好的机会，怎能浪费。陈师也不依她，主动牵她的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但是出去散散心，总比待在这好，就不怕发霉吗？”
武照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走。屋外几人唰唰地缩着身体，怎么这会儿还要出去？不应该歇息了吗？真是措手不及。
陈师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偷窥他们，拉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武照往前走，笑嘻嘻道：“我知有一家茶楼的蜜糖翡翠双色藕糕特别好吃。”
此话一出，轮到武照带着他大跨步往前走，迫不及待的样子好似一只觅食的小兽。
陈师跟在身后眉眼弯弯露出月牙笑，真是好骗。
我才不是好骗，只是心甘情愿被你骗罢了。若不是你，再好的给我也不敢要。武照如是想着，偷偷从侧门离开，好在长生殿有一部分是皇宫的延续，不在皇宫内，这么一出来，就到了外界。
逃跑很方便。
山路崎岖僻静，时不时传来几声吼叫，武照素来怕黑，即使此刻月光明亮，她也打心里颤抖，陈师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持。
“很快就到了。”随着陈师第三次说这话，武照都快不信的时候，长安河到了。
一个一个承载着希望的莲花河灯顺着水流向远方，灯上的蜡烛明明暗暗，晚风吹得摇摆，河灯也都挤在一块。
她左右眺望，均不见人影，正疑惑不解时，陈师摸摸她的头，笑道：“都在上流，远着呢，我们走吧。”
武照嫌弃地拿开他的手，嘟起的唇透露不满：“怎么老是摸我的头，会长不高。”
陈师哑然失笑，只是顺手嘛。她刚好到他的肩膀，不管是搂腰还是摸头，都很顺手呢。
不过，这次他没听话，一切照样。武照屡次抗议无效，也就作罢了。顺着长安河往前走，逐渐听到喧闹声，一串串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十分喜庆。
后来，武照才得知今天是河神的生日，据说在这天放河灯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河岸边上聚集了许多男女老少，嬉笑着，欢喜着，更有双手合十虔诚许愿者。
武照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漫天烟火映在她眼睛里，璀璨灿烂。一不小心就沦陷在这样的神迹里，能爱上这样美好的姑娘，他何德何能。
她蹦跳着，欢喜着四处游走，精力旺盛，可怜陈师害怕她被人流冲走，只得牢牢抓住她的手跟着走。
冷不防被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拉住了衣摆，手里捧着几个莲花灯，衣衫褴褛在这喧闹中突兀地站着。眼神怯懦又无辜，再繁华的地方也有吃不起饭的人，武照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蹲下身体问她何事。
那小女孩瞥了陈师一眼，谨慎地伸出手，用绳子串着的莲花灯被人潮挤得摇摆不定，她忙不迭收回手，用身体护着。
“哥哥，给夫人买个莲花灯好不好？”见陈师没有反应，她急得快哭出来：“河神真的很灵，愿望真的会实现。”
她要卖了这几个莲花灯，弟弟还饿着肚子。
武照看她可怜，大手一挥：“买，全买了。”
陈师听着那句夫人满心欢喜，掏钱也爽快，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她。
小女孩后退几步不肯收：“哥哥，只需十文钱就够了，找不出碎银给你。”
武照拿过陈师手里的银子，塞到小女孩手里，顺便把莲花灯收在手里：“拿着吧，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夫人～”小女孩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善良的女子，当下跪地磕头：“若夫人不嫌弃，鸢儿愿做牛做马伺候。”
武照立即扶起鸢儿：“比起银子，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快起来，姐姐所在的地方不适合你，快回家吧。”
她怎能将一个不到十岁姑娘推入火坑，这与杀人夺命有什么区别。
陈师接过她手里的莲花灯，牵着她的手转身欲走，被鸢儿牢牢抓住衣摆，看她那样凄楚无辜的眼神，他如何狠得下心。
“鸢儿没有家，现在与弟弟流亡在外，相依为命。求夫人收留，我什么都能做的，夫人赏口饭吃就可以了。”
鸢儿不住地磕头，十两银子再多也迟早会花完，弟弟还这么小，却要跟着她忍饥挨饿。
她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赏口饭吃。
武照与陈师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扶起了鸢儿，领着她往前走：“但愿你以后不会怨我恨我。”
“不会的，夫人去哪，鸢儿就去哪，会乖乖听话。”
鸢儿说罢，十分懂事地接过陈师手里的莲花灯：“少爷，请让鸢儿拿吧。”
陈师摸摸她的头：“不必了，你就跟着我们走，放完河灯，我们就去接你弟弟回家。”
鸢儿欣喜地点头，陈师一回头却看到武照嗔怪的眼神，掐了掐她的小脸，笑道：“我以后只摸你的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陈师闻言乐了，谁刚才嫌弃来着？这下嫉妒了吧。
鸢儿捂嘴窃笑不已，跟着他们到河边空处蹲下，武照冲着隔壁老奶奶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奶奶，能不能借打火石一用？”
“你这小女娃，生得真是好看，圆圆的脸儿有福气。”老奶奶笑呵呵地把打火石递过去，武照亦甜笑着接过来。转身就嘟哝：“我的脸一点也不圆，不圆！”
这下轮到陈师窃笑不已，若不圆，怎么好掐呢？
陈师一个，我一个，鸢儿一个，咦？还剩三个。武照苦恼地看着陈师，陈师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硬生生给汲斯年和柳文清各许了个愿：早生贵子。
武照痴笑，绝不能让他们知道。鸢儿趴在河岸边，莲花灯带着她美好的祝福一路远处，愿夫人与少爷平安。
“愿你终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武照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垂下，烛光照耀下，在她脸上形成心形剪影。
烛光柔柔暖暖，陈师看得出了神。直到，他看到蜡烛上刻了夙飞尘的名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可怜兮兮地看着武照：“能换个愿望吗？”
鸢儿诧异，刚才明明是生气，怎么这会变成可怜相了，少爷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在陈师不依不饶的僵持下，武照终于把愿望换了：祝你幸福。
对于这个结果，陈师很满意。
鸢儿坐在地上，看着陈师刻上武照的名字，方才觉得这个名字依稀在哪儿听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一边，等武照刻上陈师的名字时，鸢儿恍然大悟，他便是那个传言中才华横溢的清官陈师。她立即闭眼，双手在胸前合十，心中充满了感激。
河神，你能听到吗？谢谢你，保佑我在这一天遇上好人。
“我愿长相守，辞去风流，等你跟我走。”陈师老老实实许愿，虽然他是不信的，但总是屈服在武照的淫威之下。
“嘻嘻，陈师是我的，愿他平安，不能被别的女人抢了。”
相伴相依偎，淹没在众多莲花灯中，最后消失在河流尽头。
趁她转头时，他轻轻地往她脸颊上亲一下：“放心，有人抢，我也不走。”
鸢儿捂住眼睛，羞羞脸。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掺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