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仪何在？”李霜河艰涩地问道，终于还是说出这个名字，来不及掩饰心中纷乱的心绪，一名娇弱宫女从外面款款而来，硬气冷漠，没有一丝怯懦。
她漠然跪在居长空旁，无法掩饰的愤怒灼烧容颜，期间并无人阻拦，她磕头行礼，冷酷说道：“您曾说此生不再相见，君无戏言。昭仪不愿让您毁信，特命奴婢前来。”
李霜河原本也没多期盼武照能来，除了难以面对外，她的性子亦越来越冷漠。没想到还打发了个宫女，他以为她会选择不闻不问，让他愧疚一辈子。
“奴婢与冰儿是一同服侍紫妃的贴身侍女，冰儿知道的，奴婢也清楚。”
“事无巨细，从实说来。”
凌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曾添油加醋，已经把李霜河激怒。枕边人，竟然不配为人。掩饰得那么好，瞒天过海，无所畏惧，视人命如草芥。
末了，凌儿直视李霜河的眼睛：“紫妃自昨晚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罪无可恕，不灭其九族，难以消除朕心头之恨。”李霜河忍住怒气，不让这把火烧了理智，指了居长空：“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居长空匍匐在地不敢看任何人，轻轻哽咽啜泣：“刑部的人，都是她杀的。为了将罪臣灭口，她杀了所有人。”
刑部的人闻之惊心，面面相觑，好在昭仪提前支开他们，阴差阳错下救了他们一命，就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简直不够她塞牙缝。
罪无可恕！没想到朕身为九五之尊，竟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传出去成何体统。
然而，纸包不住火，就像当初武照那样，总有嘴碎的人广而告之，导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水落石出，既然已传遍天下，那他也没什么好遮掩了，直接下令通缉紫瞳，黄金百两，不论死活。
下了朝之后，李霜河一直站在摘星楼上眺望远处，殊凰宫在边缘处若隐若现。风雪迎面而来，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
他都干了些什么？李霜河摸着良心问自己，当初真的相信小照是刺客的原因占了几分？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以防万一。
楼梯上足音轻传，路子为他披上一件白狐毛厚氅衣：“下雪了，回去吧。”
李霜河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蓦然回首问他：“武昭仪在何处？”
“不知，听殊凰宫的人说今儿就出宫了。”
李霜河愣了愣，那就是说，她一直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才如此不在乎。殊凰宫上下都知恩恩怨怨，才不敢收歉意。
“……朕没有给她随意出宫的权利。”
“我去问问。”
路子蹬蹬蹬下楼后，瞥见凌儿站在摘星楼下，小脸冻得通红，忙问什么事。
只听凌儿说：“昭仪带走居长空的孩子，打算交给方爷抚养，你多多担待。”
说完实在受不住这寒冷，拔腿就跑，感觉耳朵快要开裂。
大约一盏茶功夫，路子去而复返：“皇上，据守城的人说，昭仪拿了你的玉佩。”
李霜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少了一块游龙戏凤玉佩，苦寻不见，只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皇上，要把她抓回来吗？”
李霜河摆摆手，不过是不想看见他，又郁闷，到烟雨楼坐坐罢了，出不得大事，由她去。
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道歉会有用吗？他指尖摩挲手里的顶级翡翠珠花，她不要。
刑部忙坏了，吏部也忙得厉害，不同的是尚书陈师喜滋滋处理官员选拔，至少小照现在安全了。
刑部首先呈交此次九族名单以及居长空罪名，李霜河才终于肯下楼，来到文华殿一一查看人犯名单，突然抬头问道：“他那三个孩子呢？”
路子抢答：“昭仪抱走了，她说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来不及多看一眼这世界就要离开。居长空虽有错，累不及孩子。”
“就这样带走了？”李霜河惊愕，没人通知他也没人阻拦吗？
“她说皇上善良，会答应的。”
“……也罢，随她吧。”
武照深知李霜河的缺点，抹不开面子。路子耸耸肩也无所谓，孩子现在还没有记忆，让方爷养着送终也好。
此时，武照正在刑场，怀里抱着居长空刚满月的儿子，身侧是他两个一岁多的孩子。
让他看最后一眼，安心上路。
“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导他们做人，绝不会让他们步你后尘。”
说罢，转身离开。小梨和南云跟在她身后，各抱起一个孩子远去，不能让他们看到这血腥场面。
居长空长叹一声，最后这局面，你说值不值得。
她不会让他们受到一点虐待，不会也舍不得像她前世那样受尽欺凌，被迫退学后，成为奴仆。尤其这么小的孩子，何等无辜。错不在他们，没理由承担这责任。
一起丢给没有子嗣的方爷照顾，并且把最小的儿子过继给方爷。
方爷屁颠颠接受，可苦了在身边的素和泽，一下子从医师变成仆人，专带孩子那种。
“路子，朕该怎么面对小照？”李霜河看着连续退回来的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她说够用了，不需皇上操劳。
这话问得路子哑口无言，武照的确什么都不缺。论感情，她有陈师宠溺；论钱财，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要不，升位分吧？”路子建议道，这个武照没有，也不能拒绝，虽然她可能不屑。
李霜河何尝不明白，但就是想让她清楚他认错，很有诚意地认错。
“谢皇上恩典。”
武照跪接圣旨后，随便丢给小草，也没兴趣看那几大箱子，起身摆摆手让南云收了随便放，已经冷了的心，再难捂热。
“皇上让我告诉你，他错了。以后只相信你一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怀疑你。而且，希望你能去见见他。”
路子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肉麻的一天。
“你让他问问太医断腿如何复原，我就如何原谅他。”
路子走后，武照傲娇地冷哼一声：“我还不乐意见，不就是个男人吗？长得还没我家小蓝好看。”
小草欢喜道：“娘娘，你的眼光终于提高了。陈公子容貌无人能比！”
所以在刚一开始听说武照认为李霜河比陈公子好看时，她惊得目瞪口呆，几度不敢相信，甚至商量着让袁贤给她看看眼睛。
“对，酥糕都比他好看。”
酥糕呜呜几声，傲娇地抬起尾巴摇了摇，逗得武照大笑。
“仿佛听见有人说我好看。”
她一转身，陈师倚在门口看她，暖融融的笑容，冰雪都化了。
不管他是怎么进来的。她扑在他怀中，欣喜涌入心中，为了这件事，他们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再相见，像是半个世纪那么遥远。
几人窃笑着离开，互相交换暧昧的眼神。
她软软小小的身子紧紧贴着他，陈师脸色绯红，身体一下子有了反应，浑身僵硬，连忙推开武照，改为牵手走入内堂。
稍稍亲密一点，他便脸色绯红，想起他们曾坦诚相见，曾拥她入怀，总会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流氓，还是特别不要脸的那种。
对于紫瞳，她这样回答：“因为得不到，所以成了执念。不是爱，只是想占有，只是想征服，想赢。”
“无论如何，她不能留。太不可控，后患无穷。”
陈师摸摸酥糕的头，让它离开。他现在只想与她说说话，两个多月不见，她消瘦许多。原本就娇小的身子更似发育不良，风一吹便倒了。
两人并肩来到小池旁，原本荒凉的院子因她的荣宠变得富丽堂皇，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新搬来的盆栽奇花异草，珍贵之物不少，却了无心思观赏。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