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爷默默地把刀放在火盆上煅烧。
“只要刀一下,你依然会醒。到时候不能适应更痛苦,刚一醒过来,人是懵的,疼痛到极致的情况下,会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忍着。”
童子递给她一块手帕,看方爷一步一步走过来,武照颤抖着蒙上。
“躺好。”怎么有一种杀猪既视感?
“我知道这很残忍也很痛苦,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承受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不管是好还是坏。
武照长叹一声,忍不住也得忍,我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不过,冰块还是有很多的。”
听说冰能缓解疼痛,试一试也好。童子提着很大一桶冰,将火盆移在角落里,武照将腿放在铜盆里,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方爷白了她一眼,开始给她泼冷水:“别高兴的太早,会在合适的时候撤离,以免再次造成淤血。”
也只能任由他做主,童子与她换上厚布,以防她把舌头咬断了,她浑身是汗地拽紧了垫子,从闷哼声到痛苦的嚎叫声,听得让人心碎。
屋外夕阳渐渐落下,璀璨明亮的星辰显现,夜了。
“小梨,陈公子站那多久了?”小双子路过长廊的时候,看见陈师还等在那儿,转身问着。
小梨摇摇头:“不知,大约一两个时辰吧。”
推着小双子赶紧走,不想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就当没看见好了。
童子麻利地将冷冰冰的铜盆端出去,见怪不怪地喊了一声陈公子。
他踏入屋里,满屋子都是恶心的腥臭味,方爷正在收拾药箱。
武照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成功地昏了过去。
“她还好吗?”陈师搬了一张躺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体,无比心疼,几度落泪。
“还过得去,明天还有一次,应该不会再有意外。”
“但愿如此。”好事总多磨,每次他以为恶梦就要结束的时候接踵而来,他心中的希望一次次被浇灭。唯有尽力护她周全。
方爷戏谑地看他躺在黄花梨木椅上深情款款,将药箱交给童子。“居然没有乘人之危,真有你的。”是怕被小照整死吗?应该是的。
陈师白了他一眼,为老不尊。
方爷爽朗大笑,出去后替他们关了门。
不多时,小莓端着一碗清粥来到厢房外,几番犹豫要不要敲门,要是打扰了陈公子,那小命可就没了。
小双子看她这样犹豫,毅然决然肩负重任,怎么能让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进来。”陈师坐起身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刚跨入房门的两人很有默契地瞥了一眼陈师,衣冠整齐,盟主还没醒,算不得打扰。
小双子把清粥递给他:“方爷说,她醒来后先给她喝点粥,想吃什么一定要多吃点。”
陈师接过青花碗,两人识趣走开。陈师转身就看着武照瞪他,忙把她扶起来:“来,先喝粥。”
屋里浓郁的血腥味经过两个时辰的通风,才终于消散。陈师吹冷了滚烫的热粥,放到她嘴边,武照默默喝下。
“陈师……”
“嗯?太烫了吗?”
“你真好。”
武照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抽泣,她太痛了,痛得近乎丧失理智。陈师将她搂在怀中,轻吻她的额头,“乖,你要把粥喝完,还得吃药呢。”
武照一边落泪一边喝,将热粥混着咸咸的眼泪喝完,她委屈地看陈师:“我想吃肉。”
她又不是兔子,整天清汤寡水,怎么能快速补血?
“……那我问问方爷,你能吃什么。”
陈师唤来南云,南云低头坏笑,她的心里啊,经由小灵姐提醒,脑补了多少不可描述的画面。
“你笑什么?”陈师摸摸自己的脸,他今天洗脸了!难道没洗干净?
南云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我去问方爷。”
“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我想喝骨头汤。”武照说完后老半天没有回应,再看陈师嘟嘟囔囔的,笑道:“你该不会还在想南云的坏笑吧?”
陈师很老实地点头,武照扑哧一笑,揶揄道:“她在怡红楼待了将近五年,你想呀,她坏笑还能有什么事?”
陈师的脸唰一下通红,低头不敢看武照,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这群人,脑补得太过了吧?
想找个理由暂时逃开武照,奈何南云不给他这个机会,端着骨头汤放桌上,“里面只有骨头和一些红枣枸杞,希望你能喝得习惯。”
芳华和单映雪各自端着菜出现在厢房里:“我们问过方爷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吃。”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脸上红晕未退的陈师,再看看动弹不得的武照,连忙逃开:“打扰了,你们慢吃。”
陈师眼睁睁看着她们跑开,这事他没法解释啊,感觉越描越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一个个思想这么不纯洁。
抱武照坐好,再把冰块移近一些,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
陈师在想什么,武照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太复杂,明明知道现在最好避讳,不能彼此相见,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待在一起。
陈师一直不知道,他的感情早已被她知晓,就是这种独自煎熬,才让武照更加难受,更加觉得对不起。
吃了几口,武照伸手要去拿酒壶,被陈师直接用筷子敲手,武照立即收回手,瞪着陈师。
陈师也不怕,拿起空碗盛了一份骨头汤:“这个才是你的!”
武照拿在手里一口气喝光,对陈师哼了一声。
放下空碗,看着屋外缠绵悱恻的冷月光,月朗星稀。“我上辈子一定是杀人放火的事做得太多,这辈子要这样还。”
陈师摸了摸她的头:“小照乖,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好好养伤,这仇我来报。”
她所能承受的,比他想象的要更多更多。
武照固执地摇头,拿开他的手,面对面直接肯定不动摇地告诉他:“不,这仇,我要亲自动手。”
说罢,又轻轻地笑:“我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报仇,我不想这样活着,在轮椅上过一辈子。”
“除了我自己,对任何人的报复,其实都是次要的。我也不会因此丧失自我,错过原本精彩的人生。”
陈师无言地喝酒,心里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凝重。
半晌,武照才默默地问一句:“紫瞳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