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捏着鼻子喝下膻味非常重的羊奶,将蜜枣含在嘴里,酥糕吃饱喝足后在躺椅上睡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陈师陪着她。
气氛不算尴尬,半晌,武照才慢悠悠开口:“陈师,两个多月后的武林大会怎么办?”
陈师沉默不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武照的容貌,几个掌门认得,即使假扮也于事无补。
武照看着他沉思的侧颜,久久没有出声。她宁愿被人说成是退缩胆小,也不愿意以这副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陈师,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苦心。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以为只要有他在,一定能保护好她。是他太狂妄自大了,没有做万全的准备。
“陈师,你另找一人吧,我没办法再帮你了。”武照说道,她可能在这终老一生。她这事事需要人协助帮忙的身躯,还能干什么?
陈师闻言大怒,直接呵斥:“胡说什么!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代替。别整天胡思乱想,我……”
他顿了好一会,方才低头轻声道:“好好养伤。”
陈师两颊有胭脂般红晕,耳朵都红了,就是说不出口。
“我什么?”武照见他这样,竟起了逗趣之心,一直问个不停。
陈师怒起身,又说不出理由,憋得满脸通红:“你……你再问,我就脸红了!”
“你已经脸红了。”
“我……我给你做饭去!”陈师恼羞成怒,大跨步离开。
武照在其身后爽朗大笑,心中慢慢感到一丝愉悦。
夜色明媚,一轮满月正如圆盘悬挂天际,万里同皎洁。屋里的武照辗转反侧,睡得不安宁。
梦里,她又回到行刑当天,几个侍卫拖着她绑在臭烘烘的长椅上,一阵光影后,她看见自己血肉模糊躺在血泊里。
渐渐地,她安稳沉睡。
一直没有出面的许青儿其实最忙碌,自从她得知紫瞳叛变后,就密切注意她的行踪,要不是冰儿及时来告密,武照必死无疑。
她一直在赌,赌李霜河不会忍心看完全程。最后,她赢了。
那地方空旷残破,六局里能安插的人不多,简绿璇恰好是其中一个,她特意挑了武照的左前方,每次重起势轻下手,还时不时装作不经意拦住其他人的棍子,想尽办法保住武照的小命。
其他人走后,许青儿带着在牢里自尽的女子,把武照的衣服配饰全给她换上,化作宫女与简绿璇尽量把那人打得血肉模糊。
将武照偷偷藏在玲珑宫里,她也不敢出门,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吩咐宫女要沐浴,给武照擦干净身体,撒上金疮药,换上新衣时,听说圣旨已经下了,武氏昭仪暴毙。
她淡笑不语,守着武照等天黑。
“娘娘,你哪里受伤了吗?怎么这么多血?”傍晚时分,负责拿换洗衣物的宫女吓了一跳,隔着屏风关切地问。
“葵水有些不正常,明早儿记得提醒本宫请太医。”
许青儿说完后,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本宫乏了,都出去吧。”
蜡烛被轻轻地吹灭,升起一缕黑烟。
听得宫女走远后,许青儿唤来自小跟在身边亲如姐妹的软儿,互换衣裳后扶起软趴趴毫无知觉的武照。
“记得,无论谁来,你都说你不舒服,不见客,直到我回来,知道吗?”
软儿重重点头,躺在榻上睁眼不敢睡。
许青儿吃力地扶着武照,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奴仆进出的后门,以大量钱财收买。
由于很多人都被刑部抓了去,没熬过都死在那里。负责看守奴仆出入的后门的那几个人,完全不认得,但也只能一试了,耽搁不得。
“这孩子染了风寒,太医说让其准备后事,没得救了,她一心想回到父母身边,再看看他们。大哥,你行行好,把她送上马车我就回来。”
许青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泪水,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善良的美丽姑娘。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你是哪个宫的?”
许青儿手上缠了湿润的布条,上面沾了几滴武照的血,将身上的耳环珠钗,能给的全都递给那个窗子里的人。
“我只不过是个浣衣坊的奴婢,大哥行行好,这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那守门的侍卫收下珠钗,看着那样一双残破的手,沉吟了一会,轻声道:“着实可怜,去吧,我权当没看见。”
“谢谢大哥。”
历经波折,许青儿终于把武照送出宫了,那个地方很安全。她已经安排了小梨等人在那照顾,有医师,也有日常生活用品,一切都会好的。
天亮了,武照睁开双眼,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恍如隔世。
小草端来凉水,扶着武照坐起身:“盟主今日睡得可真沉,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肯起床。”
武照接过长绒棉手帕,凉凉的水温洗去初夏的燥热,令她想解释的心渐渐低迷。
“陈师呢?”
“在书房里,今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里面发呆,饭也不吃。”小草幽怨说道,因为担忧所以时常要去看看,还被吼出来,真是郁闷。
她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淡然神色。他大概是在郁闷武林大会一事吧,距离此也只有两个多月时间了。
她巅峰时期胜算都不大,更何况是现在这副残破身躯。如果她不去,陈师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她失去盟主之位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不定她现在好不容易才接受的生活,都会一一消失,她没有盟主这个身份,就什么都不是。
再说陈师,难道因为她的原因,就让他背负骂名吗?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不行,她不会让那些毁掉她生活的人过得如此好。
“紫瞳怎么样了。”武照漠然问道,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只有憎恨,她没有那么仁慈,仁慈到原谅所有伤害她的人。
忘记仇恨的方式有两种,她从方爷那里听过。一种是宽恕,彻底宽恕;另一种是报复,在让对方付出代价时,告诉自己该放下。
武照从来都不是个容易宽恕的人,不然早在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为武家复仇,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愁肠百结的故事。
盟主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小草有点害怕,却也还是老实回答:“她……已经是妃位了,盛宠不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