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用计盗用他印章一事,李迹并非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被蒙在一层烟雾里看不真切,迫切需要陈师解答,他也是他看不透的人。
“陈师,我就不打算拐弯抹角了,你也应该猜到我今天为何请你过来。”
陈师闻言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印章和黄布帛。”
他接过李迹的酒杯一饮而尽,毫无防备得让李迹也觉得诧异,见他又举筷笑道:“凉王府上的厨子手艺可真不错,若是盟主来了,她会很欢喜。”
“你是说,这是武昭仪的意思?”
“嗯,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我也就不瞒你了。”陈师放下筷子,接连饮了两杯酒,方才又开口说道:“我之所以闯入端仁皇后的府邸,是因为我知道她与江空有联系。”
“实不相瞒,盟主与我,进宫入朝堂,都是为了报仇。”
说到这里,李迹又发现陈师举起了酒杯,这次,把酒壶都喝空了,担忧他无法回去,李迹没再叫人添酒,照这样下去,再来两次,陈师就该倒在地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距离上次见面也不是很久,没发现他这么嗜酒。眉宇间心事重重,多到就连他这样神秘莫测的人也无法掩盖。
“我们的仇人,都是端仁皇后。她与我们,是杀兄之仇。”
李迹闻言久久没有说话,这个人,谁知道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他说得那么恳切,恳切得令他不得不信。
陈师摇了摇空酒壶,蹙眉,然后夹了几口菜,咽下,慢悠悠道:“我们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冒险进宫。王爷若不想帮忙,熟视无睹也很好。”
李迹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感觉被利用了,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要消除心中的倦怠与烦忧,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新沏的东方美人茶,黄澄清的色泽与醇厚甘甜的口感在他嘴里缠绕,岁月虽已老去,心态却很年轻。也罢,就陪你玩上一把,看最后真相揭晓时,是何种面目。
这边,李霜河刚下朝没多久,听过太监的禀报后,遣退了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
“快跟朕说说,谁欺负你了?”李霜河把武照抱在腿上,连声安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委屈,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可不是吗?一直在映月宫里切小葱,那气味,都快熏死她了。
“皇上,单婕妤骂我。”
“她骂我是狐狸精,整天只知道缠着皇上,让皇上烦忧。”说完后委屈地看着李霜河,梨花带雨,无比凄楚。
李霜河想半天也没想起这单婕妤到底是谁,最近渊国送了一个女人过来,那应该就是她吧。好大的胆子。
武照哽咽了两声,又说道:“她还说,皇上是明君,我不该缠着皇上,让皇上分心。”
“哼,就算是夸朕,朕也不会理她,你放心好了,朕这就给你做主。”说罢,扯过黄布帛就要下旨,被武照一把拦住。
“只要你不找她就好了。”这要是赐死或者遣送回国,她拿什么代替?人早就在武府嘻嘻哈哈了,丢下她在这担心受怕。
李霜河宠溺地飞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朕除了你,谁也不找。只是这样没风范的女子,怎能做朕的妃子,就打入冷宫吧。”
武照破涕为笑,转身搂住李霜河的脖子,“皇上对我最好了。”
“傻家伙,快回去吧,朕要批阅奏折了。”
武照离开他的怀抱,刚走几步就回头内疚又怯懦地看着他:“她说得对,我是不该打扰皇上的。”
李霜河生气,果然不能让这样的言论影响小照,她还小,所思所想都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没有的事,别听她乱说,除了上早朝的时候,只要你喜欢,随时能来找朕。”
武照郑重其事地点头,她记着!然后欢呼雀跃跑着离开,像甩脱了一个大包袱,走起路来都神清气爽。
夜深悠远,虫鸟叫唤,星幕繁华,一条璀璨银河如美人腰带挂于天空,绚烂璀璨,妖娆多姿。
陈师手持单只琉璃烛火台独自一人来到吏部,夜晚的冷风微微拂动,火焰也跟着摇摆不定。
就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匆匆忙忙的,陈师停下脚步,心中却疑惑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
那人微微弯腰低头行礼:“陈大人。”
陈师上前一步,火光一迫才看清对面的人,他的侍郎湛建白。他也没有丝毫迟疑,走了几步才问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若早知你在此,我也就不用来了。”
湛建白将手中的小核桃收进袖子中,苦笑:“无妻无儿无亲人,在哪都一样。”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做了这样的事,他已经没有未来,干脆以没心情为由,一拒绝就是好多年。
他已是朽木,又何必连累别家姑娘。
走入唯一有火光的屋子里,陈师看见桌上摆着江空的官籍,以及几个备用人选。
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陈师道:“这几人,你可有看好的?”
说实在的,要是汲斯年告诉他,他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稳重庄严的男人,会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幕后黑手,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陈师一直没想通。
湛建白不苟言笑,手中一直在袖子里摩挲着什么,听到陈师的问题,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答道:
“属下以为,跟其多年的员外郎能担此重任,其人责任心极强,也一直任劳任怨,再不提升就说不过去了。”
“也好,他一直跟在江空身边,也熟悉职责,应该很快就能得心应手。”陈师把卫文彬的官籍从中抽出来,跟着他那么久,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什么。
湛建白心中松了一口气,了了一桩心事。卫文彬,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换了你本该属于你的职位,现在还给你。
“陈大人深夜来临,就是为了这事吗?”
“其实也不尽然,只是这件事比较重要罢了。一年一度的官员审核就快到了,偏偏出了这样的大事,真是让我头疼不已。”
湛建白表示认同,吏部本来人就少,很多郎中都没有副手,全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累就算了,还经常赶不及。这大半个月就连陈师,也几乎天天工作到深夜。
“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别的五部人满为患,就是不愿意吏部招人。”
严肃如湛建白也忍不住埋怨,可见其工作量之大,他都怀疑会不会有一天猝死在这位置上。
“圣心难测,只怕今年我们更难过了。”陈师苦笑,因为武照的事,李霜河对他避讳莫深,能不见就不见,能责骂就责骂,他也很委屈啊!
天天鸡蛋里挑骨头,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小气。
湛建白心知肚明,皇上还真是小气,不就是太亲密了点吗?相依为命,当然不分彼此了,这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是一些较量罢了,皇上为武昭仪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也不止这一桩了,陈大人切莫放在心上,伤了君臣和气。”
陈师浅笑回应:“说笑了,夜里寒凉,还是快回去吧。”
再多还能有他多吗?开玩笑!
“有劳陈大人挂心,属下告退。”湛建白弯腰拱手,后退两步,方才转身离开,消失在陈师的视野中。
想着陈师温暖如阳的目光,他切实感受到了来自人心飞温暖,好久没有过了啊!
陈师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是不会明白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连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上,在远方的家人也被控制得难以团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