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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各处心事

穆关陵难得严肃一次,巡捕司自然没人敢在这个关节自找无趣。时若闻与指挥使大人商讨过一应事项后,已然是月至中天,在他离开穆关陵那座小院的同时,一封信已经由碧落楼之手发往远在太湖的青玉洲。

那封信最末,盖着巡捕司“承天尊律”的大印,和穆关陵许久未曾用过,那枚刻有的“百尔所思”四字的印章。

信的内容无人知晓,不过想来无非是“稍安勿躁”一类的话,这类和稀泥的话若是个寻常人说出来,大概率是要被青玉洲弟子一剑斩了去的,可若是穆关陵这类江湖名宿兼以朝廷大员好言相劝,或许是可以让青玉洲三思而后行。

一桩事悬在半空,余下的也不消停。

今夜虽说开了宵禁,却也没多少人真的彻夜不眠,更夫打更的声音依旧清晰响亮,时若闻静静地坐在房中,手中握着那个从西山带回来的一小盒灯油。

自从午后在通化坊间,以赵稼的剑法为引,以不平意斩出那一刀后,时若闻心思清明不少,回想起此前行事,一时间有雾里观花之感,回想起瀚海医馆中宋意何的告诫,一时有些无奈。

再重看手中这灯油,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近些日子以来的幻觉根源所在。时若闻不敢大意,运气护住窍穴,打开细细端详。灯油翠绿,在盒中置放如此之久,却依旧没有半点褪色,那莫名香味依旧清淡,却没半点变质。

若是这灯油,或者依着宋意何的说法,是毒,那西山的事情就有些愈发扑朔了。时若闻此时想起西山的案子,觉得有些武断了。

一来只凭《青罗录》便认定刘千财身份有些草率,穆关陵行事虽有些跳脱,但绝非玩忽职守之人,为何对这事没半点看法?

第二,则是那密室塌陷未免时机太准,不像天灾更像是人祸,但此事就这样草草收尾,缉律司指挥使赵承祁借着皇上的旨意,便封了一切消息。

而自己那一晚在穆关陵小院中刻意为之的种种迹象,也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穆关陵虽老,但心细如发这个评价不算过分,如此行事不合他作风。

时若闻收起盒子,推开窗户,瞧一眼夜色浓郁,月光如练,心中有些倦意。

他想起陈耐轩的话,皇上的话,赵稼的话,想到明日要入那座紫禁城,心中没有半点激动,反倒满是悲哀。

更夫打过四更久矣,时若闻和衣而睡,一夜无梦。

濒湖楼中,韦肃和魏远书倒是毫无睡意,两个人总有些聊不完的事情。楚玄云是彻夜不睡的,他有病人在这儿时,往往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亏得七情谷的武功重在养生,否则可就要自己给自己开方子了。

冬霜的睡意来的突然,大概是身穿红衣的魏明竹在药柜间穿梭的姿态太像一只蝴蝶,冬霜呆呆地瞧了半天,便趴在自己的木马上睡着了。

魏明竹被师叔和兄长早早轰回家,魏远书也不知是懒得动还是别有用心,让韦肃一路护着回去。只是韦肃这一来一回也只不过半柱香时间,哪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发展,魏远书不免大失所望。

二人躺在藤椅里,也没觉得时若闻让他们守在这儿有什么必要。他们哪里知道,时若闻心烦之时,是按着自己在西域的习惯安排一切。乌垒城不比长安城,那段矮小城墙哪里拦得住有心人,故而一切都要小心。

小心是好事,放在此处未免不合时宜,不提巡捕司中众捕快,单就一个楚玄云,便能孤身行遍天下,虽不是那天下无敌,最不济也能安然无恙。

韦肃倒是不在乎,反正他也是住在巡捕司。魏远书则乐得在濒湖楼盯着陆天隼,寻思着什么时候再给他下点药,至少让他十日之内莫要生事。

明月洒清辉,正是文人雅士把酒当歌之时,可惜这两个人武道见解颇深,吟诗作赋就有些为难了。韦肃笑着道:“前人有‘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的诗句,早年师傅总让我背,现在记起来,也没半点感触,你说江湖辽阔,何处不是居所,为何偏要忆秦川?”

魏远书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里,神态悠闲,实则在想哪种药与雪藏梅的药性相合,不会被发现。听到韦肃忽的来这么一句,随口回道:“人家文人的雅事,你个小捕快懂什么,忆秦川也好,忆江南也罢,我看无非是酒后妄语,想着那愁事,自然便愁了。”

韦肃枕着的手臂有些发麻,他换个姿势,继续道:“话虽如此,这关山三五月一句,依我看也是可以做招式的。那关山辽阔,正如气海内力磅礴,十五月色就是那肺气清明,以金铁之意映内力,岂非剑气森然?”

提起这个,魏远书倒是有几分兴趣,笑着回道:“你这人净胡说,怎的冷清月色便成了金戈,为何不能是那水属休门,化作绕指柔呢?”

韦肃伸手勾画五行,笑着道:“好好好,反正是他写的是三五月,把五行都算一遍,再连上八门,也不是不够。”

魏远书伸手勾

勒一个“休”字,忽的想起午后宋意初那身素裙,一时有些沉默。

韦肃只当魏远书在思索,也没有去催,而是自顾自说道:“师傅曾说,百年之变中,其实儒门弟子本可以成为那上三家之首,与法家、阴阳家并驾齐驱,说不准如今世上,就是书生背剑游学,而不是游侠儿弄武成狂了。当时我还不懂,只是学武越到深处,便越觉儒家可贵,即在穷经皓首,也在寻章摘句的本事。师傅曾说读书也可练成高深武功,你见过这种人么?”

魏远书嗯了一声,回过神来,凭空写下一个儒字,笑着道:“说到底,阴阳家的爻论,兵家的技击,法家的法度,儒家的书生意气,不都是一个道理,用在武夫身上,还是那一个气字。至于离原先生所说的,想必是你理解错了,读书读的再深,也大不过一个练字,哪有空读书读成宋归梦、关漠那种功夫的,若是真有,国子监岂不是卧虎藏龙。离原先生的真正意思,应当是要你学武之余,勿要一昧求成才是。”

单就这些话,足可见魏远书学识如何,韦肃笑着道:“你倒是真博学,依我看,不止是魏大人教的好吧。”

提及魏西云,魏远书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老头子剑法高,教人的本事那真是烂到家了,昨个你也看见了,一进家门那就是一招剑气留存。”

思及昨日那式剑术,韦肃即佩服又觉后怕,“这倒也是,回想起来,我也没察觉什么气机流动,这种招式,我是学不会了。”

魏远书嘿嘿一笑,“这算什么,我七岁那年秋天,老头子教我练他那剑法,天天顶着秋风,美其名曰感悟剑意,到头来剑意没半点,差点伤寒。”

韦肃大概是体会不到魏远书的痛苦了,反倒有些羡慕,“魏大人剑法超然,我若是学到,才真是死而无憾了。”

魏远书怪笑几声,笑的韦肃心里发毛,“想学?简单啊。入赘我魏家,到时候吃香喝辣,怎么样?”

韦肃习惯了魏远书的玩笑,无奈道:“莫要说胡话了,魏姑娘若是在,又要和你吵起来了。”

“没事,”魏远书满不在乎,“丫头记性差,脾气好,长安城不知道多少人家惦记。”

韦肃撇撇嘴,不以为然,“太祖定下女子十八岁成婚的规矩,你可倒好,上赶着把自家妹子送出去,知法犯法懂不懂。”

魏远书笑着道:“又没说嫁出去,是让你嫁进来嘛,反正离原先生出了名的蔑视礼法,不会不答应的。再者说了,有道是男大当嫁,你入我魏家也不算吃亏嘛。”

“什么男大当嫁,”韦肃笑骂道,“你还年长我两岁,不一样在这儿吹冷风。”

魏远书换个舒服姿势,笑着道:“长安暑意重,吹吹也好,吹吹也好。”

韦肃笑了笑,想到什么,忽的露出好奇神色,小声道:“我听说,宋家小姐和你青梅竹马,非你不嫁,真的假的?”

这种传言魏远书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颇为无奈道:“这都是司里的人胡乱传的,谣言罢了,止于智者。”

韦肃略含深意的哦了一声,好奇道:“江湖上把宋家誉为‘济世’之家,是称赞他们为商有道,济世救人,那宋家小姐是怎样的?我觉着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魏远书嗯了一声,不自觉有些笑意,“宋意初身为宋家三小姐,门风使然,自然不会差。她幼年时抓周,一抓就抓到宋家传世的柳木算盘,后来早早就替她父亲料理家里的药材生意。宋家那‘济世’的名声,一大半是她的手段。这些年宋家的药材生意其实已经赚不了什么钱,但真正的名誉却是这档子赔本买卖立起来的。”

这种事情韦肃倒是没听过,江湖上只传宋家家主宋览经商有道、宅心仁厚,舍得把名贵药材大把送给穷人,却少有宋家子嗣的风言风语,如此想来,大抵是种保护吧。

韦肃好奇心越发浓郁,“那宋家小姐武艺如何,是不是师承其父?其父宋览,当初也是以掌法冠绝中原武林的。”

魏远书摇摇头,“宋意初不习武,我也没听她提起过。想来她也觉得武功这玩意,其实没什么好的。”

“也?”韦肃打个哈切,有些倦意,却还是问道:“怎么,远书你不喜欢练武么?”

魏远书叹一口气,轻声道:“习武强身自然好。”

只是话音刚落,魏远书瞥一眼韦肃,就看见他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倒是手中的剑握的紧。魏远书心想:我便是说了,你又怎么懂呢?

他起身去楼内寻了两张张毯子,随意盖上,也合眼睡去。

——

怀远坊内,那处原属于拜火教使者安平的宅子,现已是黄叶居所。

黄叶虽是前波斯王族后裔,却也没什么娇贵习惯,毕竟亡国亡族多年,有些事情不得不适应。这么多年下来,这血脉正统至极的波斯贵族,已然变成一个苦行僧一般的人。而在国子监求学多年,汉家

经书典籍读了不少,竟也有了几分诗书气质。

夜读春秋本是中原脍炙人口的故事,如今放到黄叶这里,倒也有几分别样的味道。

安平书房中,黄叶点一盏油灯,翻看手上一册《春秋》。这书有些旧了,想来有些年头。只是即没有名家旁批,也不是什么珍贵纸张、圣人笔墨,其实也不值几个钱。

这书是黄叶在国子监的老师所赠,那个籍籍无名的老儒生,曾问过黄叶为何要读书。

黄叶回了“乱世自保”四字。黄叶求学结束后,他便赠了黄叶这本《春秋》,并题了微言大义四字,嘱咐黄叶一路远行多加小心。

只是此番回长安,才知道那个有些絮絮叨叨的老师,已然长住在长安城外一座坟茔中。

黄叶在波斯时,时常翻阅这本《春秋传》,日读而日新,越是读下去,越是明白老师的用心。可惜再回来想要请教时,已经没了机会。

黄叶神色专注,轻轻翻到“隐公九年”一章,微微叹一口气,也不知是书上风雨重,还是屋外杀意浓。

他轻声道:“客从远处来,未能亲自迎接,失礼了。”

门忽的打开来,一个人走了进来。

说是人或许不太恰当,因为毕竟世上虽有奇人异事,却也少有这样的人:一个戴着铸铁面具,穿着铠甲,恨不得把身上每一寸都置于铜铁保护之下,甚至没有透气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无面、无声、无情,这样的人是否还算得上存在。

黄叶认为是算的,因为一个人若是不发声便能杀人,能威胁到拜火教精锐弟子的性命,那这样的人未免太过可怕。

黄叶放下手中书册,笑着道:“原来是铜先生,早知如此,我该备上好的兵器的。”

那全身铠甲的怪人走进来,不带半点声响,让人不禁怀疑他身上的铠甲难道是纸做得不成?

那自然不是的,他身上的铠甲,是蓝白坊前代掌门呕心沥血,花费三十年光阴做出来的,中原、西域、波斯、南海,四海八荒独一份,只因没有第二个人能忍受得了一刻不停的铁烙之痛,除非这人天生没有痛感。

这铠甲并非穿在身上,而是烙在身上。

这样的酷刑之后,自然不可能再有说话的本事。但偏偏世上没人敢做他的翻译,也没人能做他的翻译,所以铜先生随身带着一卷纸,但从不带笔,因为他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写好自己想说的话。

有人会想,若是旁人提了他没写出来的话,他怎么办?

那自然好办,只需除去发声的人,自然也没了问题。

铜先生抬手,一张薄纸缓缓去往黄叶身前桌上,纸上字迹工整,写着“拜火教”三字。

这是询问,或是质疑?黄叶笑着道:“是。”

铜先生点点头,又一张纸轻轻飘到黄叶桌上:“神启真假?”

黄叶神色严肃,表示自己所说绝无欺瞒:“神启千真万确。想必铜先生与叶先生也知道,拜火教中素来有骑士团三十二人,来历皆是成谜,但武功非凡,有些甚至在寻常中原一流高手之上。其实这些骑士并非什么来历神秘,也不是什么秘密训练,尽皆是由神启转化而来。查不到也是因为这些人从来都是随意寻找,然后用秘术洗去脑中思想,随即神启之后,便成了世上罕有的高手。”

铜先生的脸掩藏在空白面具下,看不出来是否相信,但黄叶知道,铜先生出手却没有人死,这便是诚意了。

黄叶继续道:“我离开波斯,来长安时,便奉命带上了这三十二人,但穿越大漠时,风沙侵蚀,盗匪劫掠,现在只剩下十五人,便是外边的这些了。”

铜先生身子微微一转,看着屋外那十五名神色戒备,但毫无畏惧神色的护卫,轻轻抬手,又一张纸飘到黄叶桌前:“验证”。

黄叶一时拿不准如何验证,只得微微点头。

铜先生点点头,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这短剑也不知是从哪里取出来的,大概他身上铜铁铠甲有别的机巧。

短剑朴实无华,但握在铜先生手中,便有了一寸锋锐,和一寸杀意凛然。

只一瞬,铜先生的短剑便停在了离他最近那护卫的眉心。而那护卫的弯刀,也触到了铜先生咽喉处的铁甲。

铜先生点点头,任由那护卫使力,却无法刺入哪怕一分一毫。随即轻轻一掌,将护卫送出几丈外,随即大步走进屋内。

黄叶喝止住护卫,明白了铜先生所做,笑着道:“铜先生好武艺,在下大开眼界。”

铜先生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杀意消失,随之而来却也不是温和,而是冷漠,他抬手将最后一张纸送往黄叶桌上,转身离去。

黄叶目送他离开此间,才拾起桌上那粗糙纸张,看清了上边的几个工整字迹:

“六月十七,晚,道德观。叶金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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