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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了结

时若闻眯着眼盯着书生丙,细细思索着这句话。

方枕山自有规矩,不能说关于那枚果子更多的事情,但金自笑显然对那枚果子颇为重视,如果武断一些,将金自笑或说疑似金自笑这些年的大致行动做个联结,从巴蜀到中原再到东海,时若闻心中细细想着这条线,忽的想起来,紫泉宫声势浩大的几次行动似乎也是如此。

卢无恚入狱十三年,陆道玄入狱三十年,碧波入狱十七年,方枕山入狱二十五年。

碧落楼的记载中,紫泉宫最初的几次行动,首先在中原,之后在东海,之后在巴蜀。

金自笑和这些大事都有关联,身上的职责自然极重,不会无缘无故去暗市这种地方买一枚果子。须知暗市从来都不禁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做买卖时靠的是方枕山这个中间人,买定离手之后,生死自负。何况暗市上鬼祟云集,紫泉宫行事是从不会无故冒险的。

如今看来,那枚果子有大问题。

时若闻记下朱果紫叶这四字,决心寻机会问一问楚玄云或是宋意何,只是这事并不是第一位。他捋了捋衣袖,入手处一片温凉,心中稍定,朝着七人拱手道:“今日之事,巡捕司多谢各位,关于紫泉宫的事情诸位讲的已经足够,补上了许多碧落楼的文牍缺漏,于平定乱象大有帮助。接下里,请诸位讲自己想说的吧。”

说罢,他退后两步,完全退入雷神像的阴影中,神色平静。

请他们讲,自然就是讲那些用以交换的事情了。众人一时间却没一个人说话,即是不愿第一个讲,却又何尝不是不知如何说。成万寻入狱最久,想事情却更简单了,笑着打破沉寂,道:“姓成的听的过瘾,却也没帮上什么,惭愧得很。”

时若闻平静道:“规矩在,雷泽才在,还是请成家主说一说吧。”

“好。”成万寻倒也不谦让,应了一声,侧着头想了想,忽的一拍手,笑着道:“记起来了。成家当初被我败了大半,还留几三条旁支,上一次问黄真,黄真说如今只剩淮南的一脉半死不活了,我自知有错不必巡捕司担着,但也请巡捕司替我看一看,倒也不必扶持帮助,只帮我瞧一瞧,若是他们德行无亏也就罢了,若是有作奸犯科的,请巡捕司发落了便是。”

说罢,成万寻倒也不在乎时若闻看不看得到,在囚室内朝他一抱拳,朗声笑着道:“老夫先谢过巡捕司。”

有人起个头,余下的便好做。书生丙不紧不慢道:“时捕头方才说,若是找不出合适的筹码,便创造条件找筹码。此话当真?”

时若闻在阴影中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书生丙阴阳怪气,自言自语道:“虽说时若闻你自打进了雷泽便和颜悦色,不过巡捕司终归是巡捕司,与人为善可不是你们的作风,若我不答应你创造条件给的筹码,只怕少不了吃苦头。”

“苦头我是不怕的,但也没有自讨苦吃的习惯。不过时若闻,听前边人说,李阅川失踪了?是真是假?”

时若闻不必骗他,平静道:“李主事失踪已有三年。”

书生丙叹一口气,倒是颇多惋惜:“李阅川打桩埋线的本事比我高,我敬重他。至于你说的那个郑补。”书生丙话风一转,褪去几分一直以来的儒雅风度,露出几分谋士气度来,点评道:“进取有余,见识不足,行事老成,却不敢同天地博弈,若无大变,永无大材。”

时若闻眉头微皱:“阁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书生丙笑了笑,道:“我忽然不像和碧落楼打交道,我想换个筹码。”

时若闻不言,静待他讲。

书生丙也不客气,笑着道:“这么多年故事听得多,可想谋反这种大事,除了二十多年前靖王之后就再没有过。如今好容易身在长安却不能入局,实是人生最大憾事。待到此局终了,想请阁下再来一趟雷泽,讲与我听,可好?”

时若闻心中奇怪,有些不解。

书生丙倒是洒脱,道:“入雷泽便绝无生机,这事我自然不愿意承认,可也不需要我承认。我往年醉心天下间种种隐秘和风云,一朝失手怨不得旁人,但从此和世间没了联系终归非我所愿,此次有这种大事发生,若是一无所知,不如让我死了来的痛快。”

他话已经说得明白,时若闻莫名对他多几分敬意,沉声道:“可以。”

书生丙作一揖,笑着道:“我静候巡捕司佳音。”

时若闻点点头,按着顺序望向陆道玄。

陆道玄神色忽而恍惚,忽而挣扎,缓缓吐出几句话来:“沈磐如今,在哪儿?”

“不可说。”时若闻答得干脆也不留情面。

陆道玄又道:“他如今而立之年,应当娶妻生子了才是。”

时若闻静静看着他,发觉自己不需要回答。陆道玄所求的不是答案,他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可到底是不能接受自己尚

有后裔这件事情,还是沈磐这个名字让他记起了那片离阳草?时若闻不知道,只怕陆道玄也不知道。

陆道玄神色恍惚,眼神似乎飘到千里之外,喃喃道:“不知他像我多一些,还是像翎儿多一些。如今夏至,他可有凉室?以后冬寒,可有棉衣?”他呢喃着这些琐碎,不自觉老态尽显,颓唐之意几乎要溢出来一般。但他终归也是天下第一大盟的龙头,这种软弱的姿态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他白发遮掩住,平静道:“大道盟已成往事,但大道盟的仇家世上无数。沈磐之父是沈东溪,而非陆道玄,一切恩仇与他无关。”

这句话是对时若闻说的,也是对巡捕司说的。

时若闻答道:“巡捕司亦知如此。”

陆道玄微微叹一口气,心中悲戚。沈磐之父是沈东溪,却又何尝不是陆道玄,巡捕司既然知道这一节,自然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一般——天下人皆知陆道玄是大道盟盟主、中原仁义无双的大侠;而少部分人知道陆道玄牵涉复辟前朝之事,身上流着旧朝的血;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这不过是个谎言。

时间过去太久,沈磐的身份一旦被揭开,他面对的不会是天下人的拥戴,而只会是天下人的贪婪:大道盟的财宝、陆道玄的武艺、前朝的种种布置,每一件都足以招来杀身之祸。巡捕司盯着沈磐,又何尝不是保护他。

陆道玄平静道:“沈磐年近而立,应有担当,他的安危我不管,但请巡捕司设法告知他生母是谁,或是去青州孝水县大林庄,取一件东西给他。”

时若闻眉头一皱,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陆道玄刻意压抑之下,用平静语气道:“是他母亲的遗物,藏在大林庄学堂里,学堂的老师受过我的恩,我请他代为保管。”

说罢,他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时若闻点点头,“我会尽力。”

接下来依着顺序,应当是东海那位了,不过这位名为碧波的老妪此时却似乎并没什么兴趣谈条件,只是笑着问道:“东海听你说是傅家领头,傅澜这老家伙有心和朝廷搭边,那此时的巡捕司里应当是有傅家的人吧。”

时若闻想起傅羡鱼,轻轻嗯了一声。

老妪笑着道:“傅家领头,守基业不成问题,朝廷在一日傅家便没什么大烦恼,但岛上和别的门派应当不乐意,这种无趣的守衡局面我想想也知道。”

时若闻忽的记起紫竹村的人,心头一动,便道:“龙王昔日纵横海上,对东海如今的局势也清楚,在下佩服,还想请教一下,紫竹村当时情况如何?”

“紫竹村?”老妪想了片刻,道:“紫竹村偏近南海,在一座暗流环绕的孤岛上,寻常船队没有海图,是不可能躲得过暗礁暗流的,巡捕司若想对付他们,可不比对付我来的轻松。至于当时的情况,一群缩头乌龟罢了,不成大器。”

时若闻微微躬身,“多谢前辈。”

老妪摆摆手,继续道:“我留下的东西我知道,巡捕司和朝廷做事的水准我也相信,东海如今定然大多都带着我的影子,六部和巡捕司再怎么用心去除,也去不干净。老身今天心情好,和你多说几句,你且慢慢听着。”

时若闻听得有些疑惑,但仍旧认真侧耳细听。

老妪如数家珍一般,一件一件讲出来:“东海船舶总司的南巡使田沙祖,船舶总司负责掌管海外事宜的连浪,还有当初是东海船舶总司副指挥使的鹿陇,这三个人一手策划了巡捕司在东海的两个捕快之死,目的是为了掩饰和东海诸岛的交易。”

“东海有七州临海,七州的所有珠宝店铺,但凡是卖一种叫‘龙晶’的珍珠的,都是该查的,但凡是卖‘鲛泪’这种珍贵宝玉的,都该死。”

“海外大岛之一的金沙岛,岛上藏着当初被我绑架来的钦差,没错他没死,只不过被我强行留在岛上罢了。”

“东海船舶总司给朝廷的海图里,神武年间的海图都是错的,关于暗礁的标记需要倒过来看。不过那些图应当早就废弃不用了。”

老妪一件件讲下去,时若闻越听越是心惊,越听也越是疑惑。这些事情是否全然真假尚不提,但单就东海船舶总司副指挥使鹿陇涉嫌杀害巡捕司捕快一案,已然是定了罪砍了头的,但余下两人却从未听过还有牵连,而当初东海也确实绑架了一个钦差,也正是这件事,迫使朝廷对东海采取行动。这位曾经的东海女主人,也没必要开这么多的玩笑。

时若闻不由得出声打断:“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老妪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时若闻,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继续道:“东海当初还有不少我的心腹,如今应该还没被全宰了,想必也不安分。巡捕司只需往东海最大那座龙王庙里,在龙女的塑像前叩三个头,然后给庙祝六十六两香火钱,让他给龙女手里添一个净瓶,上一截细柳。之后他们自然会安分。”

“最

后嘛,”老妪笑着道:“请你往姓白的坟头上柱香。”

六件事,前五件都是巡捕司应当费心去查出来的,并且不出意外是要查很久的。时若闻心中一一记下,虽不知真假,亦抱拳躬身道:“多谢。”

这一声谢,大抵是时若闻入雷泽后最发自内心的一声。

老妪笑了笑,枯枝般的手轻轻将白发束拢,苍老面容上露出一丝缅怀来,她并没笑,因为一笑皱纹便布满眼角和额头,她缓缓躺在石床上,昏昏睡去。

六人中,三人已点明,时若闻望向玄静。玄静也望向他,清笑一声,道:“我并无变更,请道藏一观便是,如若卷宗颇多不便搬运,就取《洞玄经》和相关的释义经典来,这一卷足矣。”

他的话最少也最清楚。

卢无恚却有些踌躇犹豫,问道:“如今他的后人可还安好?”

时若闻看他一眼。

“不可说。”

卢无恚皱着眉头又问道:“当初之事你们如何查的?”

“不可说。”

“当初的因果你们从何得知?”

“不可说。”

卢无恚冷哼一声,“那我如何得知是真是假?”

时若闻半倚着雷神像,语气平静:“不可说。”

卢无恚反倒笑了笑,“这也不可说,那也不可说,巡捕司欺我不成?”

“不可说。”

“好好好,不可说,”卢无恚摆摆手,没半点愤懑恼怒,倒是有些如释重负,道:“一轩当初在禅寺出家,和我说他最大的愿望是当个有钱人,能吃饱喝足穿暖,还能接济穷人,当然了,吃饱喝足要在接济穷人之前。如今他生死我不知道,”说着瞥一眼时若闻,“权当他死了便是。蜀人有习俗,若人死,他的亲友要帮他了解些心愿才是。一轩自幼无父无母,后来因我被逐出主家,因我寺庙被烧,因我流离失所,生死不明。”

讲到此处,卢无恚语气难掩低沉:“他一生向善,请巡捕司建所善堂便是,蜀地山民活的很累,这也是朝廷应做的。”

时若闻神色微凛,却没想到卢无恚却最“深明大义”。

五人事了,仅余方枕山。

方枕山垂着头,灰发遮住可怖面容,沉声道:“巡捕司对叶金若的布置,你知道多少?”

时若闻答得飞快:“不可说。”

方枕山皱着眉头,也知道接下里问什么都是不可说,干脆直言道:“收网的几率有多大?”

时若闻古板而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出:“不可说。”

方枕山也没指望听到什么好答案,冷笑一声,道:“渔人海上牧海航舟,自以为网中胜券在握,却被鲸鲨噬咬,尸骨无存。”

时若闻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替巡捕司“着想”。

方枕山继续道:“我也不指望巡捕司有什么大作为,只不要让叶金若继续快活下去便是。”说罢一怔,记起什么,笑着道:“若是见着他,替我传句话。”

方枕山悠悠地摇着头,笑着道:“就说,方某与夫人在泉下静候。”

时若闻眉头微皱,轻轻嗯了一声。

罢了,时若闻朝六人一抱拳,正要谢过,却又记起什么,手又放下,认真道:“还想请教各位。京畿一带,尤其长安城附近,关于紫泉宫,可还有什么线索?”

卢无恚答得最快:“不知道。”

方枕山冷笑一声:“不可说。”

玄静倒是抚了抚须,笑着道:“依着我们先前推断,紫泉宫炼药也炼丹,长安城里最大的道观是前朝的道德观,但如今荒废,不过这也可做隐蔽;余下的,便要巡捕司自家查吧。”

成万寻大抵是始终没帮上什么忙,高声道:“莫说姓成的蒙混过关,我也说件。当初先皇,哦不,太祖皇帝某年时喜好丹道学说,对什么仙人啊、日月时空之类的相当好奇,钦天监里藏书颇多,巡捕司要查可从那儿入手。”

时若闻看向碧波的囚室,侧耳听到平稳呼吸,似乎是入睡了。

书生丙笑着道:“龙王的旧事了得干净,此时应当是再无挂碍,如今雷泽里,她应当最自在了。”

方枕山不以为然,冷声讥讽道:“雷泽里有什么自在,假自在真囚牢。”

书生丙不理睬他,笑着对时若闻道:“长安城是国都,天子脚下,巡捕司日夜盯着,寻常门派自然不敢来。不过灯下黑的道理谁都懂,要我说,巡捕司如果要查,或者说想在长安城里查,别的都是小事,最重要的,别太自信,既然都已经有了灯下黑的觉悟,那若是我来隐藏,多半要朝灯火最亮处去,烛火越是耀眼,光芒就越容易掩盖住黑暗。”

时若闻静静斟酌着这几句,神色平静,朝众人抱拳道:“巡捕司谢过诸位,今日之诺,绝无反悔。”

他转过身去,按下一处机关,震感又起,雷泽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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