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生命体对低维生命体，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呢？为什么高维生命体一定要将低维生命体斩尽杀绝？”
“高登，你是想说，我们的敌人……其实和我们也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吗？”
“我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一定就是敌对关系呢？为什么神灵和魔鬼是因为势均力敌、两败俱伤才签订了和约？我们又为什么要将那个和约打破，才能破除人类被消灭的危机？这里面……学长你不觉得存在什么逻辑上的问题吗？”
“高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留着一头微乱、银白色、刚刚遮过耳郭的短发。双目正盯着面前身为他学弟的金发青年，或许是因为眼神的缘故，明明是仰视，却展现出丝毫不输给金发青年的气魄——
“你这是在质疑老师。”
“老师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拯救人类吗？”
“老师为什么要毁灭人类？你是想说老师也被谁给污染了？你和乌维克斯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你以为老师和我们不知道？高登·凯因，你可以继续进行你的研究，但是如果影响到血之学派，或者影响到魔法公会乃至于帝国，不用老师动手，我们这些学长也能收拾掉你。”
金发青年笑了起来，和煦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前提是没有留意到，这一抹笑容隐藏的无奈。
“学长，你拜入老师门下已经三十年了吧？”
“不仅仅只有我，如今血之学派中学龄超过十五年的举目皆是——虽然其中有一部分人与老师理念不合，投奔了副院长，但是他们始终是老师的弟子。他们质疑老师的地方，也仅仅只在于血之魔法的毁灭性……血之魔法不像普通的魔法，会使施术者短寿，反而因为魔法造诣越精进，魔法师就越年轻。这在正统魔法师看起来简直就是邪术，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魔法的未来。”
“不，学长，我不是想说老师的学术，更不是想表达师兄们关系不和……我只是想问师兄，你真的，了解老师吗？”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愣住了。
金发男子微笑逐渐消失，唯有眼神依旧保持怜悯——
“师兄，你是为了什么才学习魔法呢？我记得纽马克家当年还是帝都数得上的贵族吧？是什么，让你抛弃掉荣华富贵，转而投入魔法的领域呢？”
“……进入魔法研究院，是家族对我的期许，再加上我有天赋……不，是老师说我有天赋，所以我才说服了父亲，允许我这个不孝子成为魔法师。但是，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原因，和老师没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老师第一批学生，全都是贵族吧？”
“高登，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个凭空出现的大魔法师，一个突然获得皇帝信任的魔法研究院成员，一个如同天才般诞生的魔法流派……难道没有人对一个平民魔法师的来历，产生怀疑吗？”
“所以，高登你是认为这三十年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老师的身份？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什么证据，证明老师其实就是伪装成人类的魔鬼？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因为你是天才，所以我们都是傻子么！”
愤怒，终于压抑不住，喷泄而出。
但是，看着金发男子逐渐变得哀怜的眼神，接下来的话，还是被强咽回去。
“老师眼下就在地下室进行研究，研究我们得到的第五颗魔眼。伊赛登斯——生之眼。”
“所以，学长是准备将我抓住，然后送到老师那里，来证明自己的忠诚？还是说……”
“将你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否则，就如同你说的一样。”
说着，轮椅上的男子挥挥手，结界笼罩了整个书房。
“嗯，三重结界……学长不愧是帝国首屈一指的结界师啊。啊，抱歉，我们找到了老师的父亲。”
“老师的父亲，但是……老师他自幼丧父么？”
“没错，老师的父亲的确已经去世了，如果说是自幼丧父也未尝不可，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人产生一些误解。老师的父亲，是被老师杀掉的——那时候还只有六岁的老师。”
没有争执，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缘故，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昂起头，眯着眼——
“说下去。”
“我通过诺雷殿下，在档案馆找到了老师出生地，夏塔行省的相关资料。因为老师出身乡野，所以在城市户籍资料当中，并没有老师的名字……不过，却有一位很有趣的家伙引起了我们的兴趣。那个家伙是个走私商人，是某位大海盗在陆地上的代言人。这个走私商人创办了一个公会，当然是非法的，不过通过一些程序，还是挂名在一个灰色佣兵团的名下。那个公会，名字就叫做‘埃罗迪克’。”
“这不是巧合，对么？”
“我们一开始也认为这不是巧合，但是一追查下来，连同那个灰色佣兵团都摸了个底朝天，得出的结论却只是这件事与老师的来历无关，直到甘瑞凯她这次代表她父皇巡游伯鲁克行省，才在机缘巧合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发现了什么？”
“那个公会成员、不，应该说，是那个公会的原成员，名为奥威尔·普欣的男人。四十年前，这个男人是那位走私商人船上的一名水手，如今是则拥有十三个孙子，正享受天伦之乐的和蔼老人，同时还是伯鲁克城首屈一指的富贾。”
“从他口中，你们得知了老师的来历？”
“准确来说，应该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不，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比较喜欢将事情说得详细一些，因为这样会牵扯到一些关键性的细节。学长，你也知道，我们魔法师向来讲究严谨。”
“我有魔法师的耐心，但是却没有身为老师学生的耐心，更没有作为你学长的耐心——所以，直接告诉我，你们从那个叫奥威尔的男人口中，得知了什么真相？”
“除了走私货物之外，海盗也从事人**易，而作为交易商品的其中一员，就有一个样貌怪异，生着绿色瞳孔的孩子，因为是商品，所以这些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但唯独那个孩子没有编号，因为他是赠品——就连将脑袋拴在桅杆上的海盗，都认为他是不祥的赠品。”
“难道你想说，按个没有编号的孩子，就是老师？”
“我很希望不是，但是长着绿色瞳孔的人，枫之大陆上除了老师之外，你还见过几个？”
“可笑，这就是魔法协会天才学生的高论？”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笑了出来。
“照这样说，长着绿色瞳孔的人类，就都是怪物了？”
“长着绿色瞳孔的人类当然不是怪物，但学长为什么要说老师是‘人类’呢？”
“可笑。难道你也相信精灵、矮人、巨龙之类的传说？那老师是什么？从他的外貌来看，矮人和半兽人是肯定不可能的，那么是化成人形的巨龙？还是精灵？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幻想种？”
“学长，你的想象力实在太贫瘠了，原本我还对你抱有一定期望啊……结果还是这样，你就不能有更新奇的猜想么？”
金发男人摊开手，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其中做作的部分，至少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那就是魔鬼咯？老师是魔鬼的后裔？”
“很接近了。”
“总不能说，老师是人类和魔鬼杂交出来的杂种？”
轮椅上的男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很接近了呢，尤其是‘杂种’这个称呼，虽然我觉得老师听见学长这样形容自己，是一定不会开心的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
“人类和神灵的后裔——当然，也有可能就是神灵的后裔，这就是我，天才魔法师高登·凯因，以及公子殿下诺雷·潘多拉贡共同得出的结论。学长，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