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小舅开着农运四轮车来煤场子拉一车煤，拉四吨，一吨六百元，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
小舅说赊帐，等夏天西瓜卖完再结钱。
可小舅连着三年拉走的煤炭都是赊账，每次都说等夏天西瓜卖掉再结钱，可到夏天的时候，他以各种理由推辞，就是不结拉煤的钱。
今天早上又来拉这一冬天的煤，老爸说：“你把前三年的煤钱结掉。”
小舅说手里没钱，今年卖西瓜的钱都让强子在外面瞎折腾掉了，还想着和姐夫借一些钱呢。
老爸生他气也是这个原因，这几年时间，小舅从老爸手里断断续续借走了三四万元，不但一分钱不还，还每年想白拉一车煤炭。
又想白拉一车煤又想借一笔钱，很明显，小舅把老爸当他的提款机，实在脸皮厚。
这样的亲戚，老爸已经极讨厌了。
小舅说的话让老爸更讨厌。
“姐夫，我外甥现在是铜城市里挣大钱的人，还在乎三万五万？你好意思和我要这个钱吗？”
小舅的意思是说，三万五万的，就不用给老爸还了。
今天早上，老爸就把小舅彻底惹翻掉了，一疙瘩煤炭没让小舅拉走，大吵一架后，小舅气哼哼开着空车回去了。
老爸一肚子怒气抱怨：“你小舅不可能给我还三年的煤钱，也不可能还来从我手里拿走的四万七千块钱，他已经极怨恨我了。”
小双赶紧劝一肚子怒气的老爸。
“爸，你听我说，我小舅这种人，就不能给他一点点好处，好处给了，咱落不着一点儿好不说，还成了被他怨恨的仇人，有意思吗你说？别再和他有钱财上的交往，他欠你的钱，你也别要了，他能主动还来，还是亲戚，他不还，说明他就是想和咱断了来往，我姥姥外爷已经死了，没必要和他再有什么交往。”
“毕竟是你亲舅，你妈在前面，怎么能说断了交往？”
“爸，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他和咱要怎样，全看他的做为，再想一分钱不出拉走咱场子里的煤炭，再想借走你手里的钱，没门。”
“反正我是不会在正月里去给他拜年。”
说着小舅的情况，小双看着老爸记的账单。
“爸，我大姑的帐你都记在上面？我大姑拉一车煤你还要钱？”
“不要钱归不要钱，帐还是要记上，你看后面，打圆圈的意思是这个帐不能要，打三角的意思是这个帐能要来最好，要不来也无所谓，你二叔家的帐就是打了三角的，不过你二叔主动就把这笔钱给我了，但这次拉的煤钱还没给。”
“爸，跟我二叔要什么拉煤钱？”
“不要是不要，帐还得记上，你二叔主动给我钱，我能不要吗？”
“爸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你问这干么？”
“我掌握一下你手里的状况，这十五年时间，煤场子里的经营，除过热电联产的款打在我名下，其余的钱不都是你的嘛，你挣了多少？”
“你管求我挣了多少，你把你事儿忙。”
老爸手里没两百万，至少也有一百万。
再问一句：“爸，账上挂了多少钱？”
“有二十几万呢，村里多一半人家都在咱煤场子里赊账拉煤，多一半到明年夏天才结账。”
“二十万？不多不多，我以为有二百万，慢慢要呗！逼着大家也不是个事儿。”
不要说在万家庄，就是在整个杨梢沟里，万老大现在也是最有钱的人。
小双从十五年前返回来不到三天，脑子里的思维意识有些断档，老爸的情况，老家的情况，杨梢沟里的情况，一下子接不上趟，拐弯抹角问一下老爸，稍有点儿信息，就能想起来。
“爸，咱家后窑里的瓜还有没？我回去拉一趟？”
“你胡说什么，咱家这几年哪种瓜了？你二叔家有，你去拉一车。”
小双知道老家的土地已经不种了，十亩浇水的土地给二叔家种，几十亩种瓜的旱沙地分给别人家种。
小双想从老爸嘴里得知老家的那一院破房子有没有翻修掉。
三天前——应该说是十五年前，这套房子是给爸妈买的，二老从矿区医院出院后，被二十岁的小双接到这套房子里养伤，一住就住到过完年后的春天。
第二年的春天，小双和姐姐好说歹说才劝爸妈放弃了经营老家的十几亩土地，老爸回到煤场子继续做事，在煤场子里一年挣的钱比十年时间的农业收入还多。
老爸说让小双去二叔家拉瓜，二叔家的情况都想起来了。
自家的老院子并没有翻修一新，当了二叔家放乱七八糟杂物的仓库。
小双心里隐隐有些遗憾，不应该扔掉老家的院落。
老家是爸妈生活了多半辈子的地方，这份感情不应该丢掉。
老爸接下来说的话和小双的想法不谋而合。
“双！我不想在煤场子里做事儿了，我要回老家院里。”
“爸，你的意思是说，咱把老家房子翻修一遍？”
“不翻修咋整？你看我这身体，还能在煤场子里待吗？你雇个人帮你经营，我不待了。”
“行呢，过完这个冬天，过完春节，我安排工程队在老家院里盖房子，把咱家老院翻修的漂漂亮亮，你和我妈想住老家就住老家，想住城里就住城里。”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老爸喝完一杯茶，把衣服往紧裹一下说：“走吧，给你丈人家把煤拉过去，你开车，他家巷子太窄了，我开不进去。”
一车煤炭是给李常虹娘家拉的。
父子俩出门走到小区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绕着车子骂骂咧咧。
“这谁呀，干么把拉煤车停到小区门口？”
“车上也不贴个纸条留个电话，这种人真差劲！”
父子俩赶紧跑过去给看门保安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马上把车子开走。”
“赶紧开走，什么人呢你们，没一点儿眼力界，小区门口怎么能停拉煤车？这小区里谁会烧煤，真是莫名其妙。”
看门的两个保安不认识万小双父子，到车子开走后还骂骂咧咧。
“地上撒了一滩煤渣子，还要我们扫掉，这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