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已经被揭穿，又何须再做隐藏。碧婕夫人干脆只冷眼看着身前，鄙夷地一声叹息，漠然。“我当然知道他会死。从一开始，我就只在等待他的死亡消息。但是可惜，我的琉璃镜似乎出了点问题。一直，我都无法探知他到底藏在哪里。不过现在好了，我总算已经知道。既然他都已经死去，我想，我就再不用去猜疑，生怕会有什么万一。话说，天女，我真的很感激你这即时的前来通报。”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冥王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只猫，一条狗，你都不用说得这般轻贱吧！”青衣怒斥。可那夫人却只冷笑。
“轻贱？你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他面子！论排名，他在你们十二双生神祇之中吗？论本事，他又及得上破劫，及得上溯源吗？烛阳四神，到底也只有破劫和溯源才有点本事。其他人，全部都是废物！与其霸占着烛阳神力不放，不如彻底死去，将力量还复到其他人的身上。难道，我这不是在间接帮助你们吗，青衣，青裳！”
“可你真的是为了她们吗？哼——”棠梨冷笑，嘲讽。“据我所知，你从来都不曾将任何人放置眼中。连冥王都不及身边的一条狗，又何况这千年不见的姐妹？如果你真的在意她们，为何不直接解救，而是一直任由她被封禁在长寿仙舟？那里，可是你力所能及的地方！”
一语，到底真相。只是，夫人却是喝唳，杏目圆睁：“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除了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够杀死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碧婕夫人，你可以轻视我，但是千万，不要高估了你自己！”
“哼，高估？是我高估自己，还是你太低估了我的能耐！来人——”
一声令下，天降奇兵，森森冷寂，无穷尽的浪潮浮沉在这虚空之中，冰凉的杀气点点逼近，连带着寸寸坚硬生生刻入众人心间。
“这些人是……”青衣到底有些畏惧，心颤。身前，这些人看来，好像都是地狱幽灵——他们，是曾经冥王座下的人么？
“你怕什么！”棠梨到底冷笑，不用任何多余动作，就只轻然一阵拂袖，一瞬之间，所有殿上的人身之间都只浮荡起一阵莲花幽香。
“那不是……”有人已然认出。这样的莲香飘荡，正是她当日在幽冥地府所施展过的一招绝技。就算身前的人再强，有了这样的力量相作守护，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灵息，末世莲华……”碧婕夫人终于发出了惊叹一声。“你……就连你也……”
然而，棠梨却只得意，眉飞色舞：“你现在终于知道，我不怕你的理由了吧。”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我要你死，谁都救不了你！动手，杀了她，你们所有人都一起动手，一定要杀了她！”末世莲华，那又怎样！再强的对手，在我苦情恨海，都没有逃脱的半点能耐！
然，身前的碧衣女子到底冷笑，鄙夷：“你杀不了我的。就算你们可以赶在末世莲华起效之前将我斩首于此，可你要知道。凤凰之神，她一直都守护着我。而现在，她的肉身和我的灵魂我都已经一并收回！你认为，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能力能够对付我！碧婕夫人，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太目中无人，非将我逼迫至此！”
“哼，哼哼——”苦笑，颤抖。那样的妇人到底还是苦苦支撑，冷声，“我会怕你？就算你可以在此放肆，你们，谁都别想离开这里！是我大意，没有注意到你的进来。可是进来了，你就休想逃开。我要你的性命，你就无路可逃！”
“是么。”棠梨依旧冷声，压抑。她缓缓步近，抵在那妇人五尺之前。“我倒是很想看看，传说中的‘绝对防御’，它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能耐！”
“你以为，你可以挑战我么。”
“可是如果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伤害，我都可以完全地反弹到你的身上，你是否，就愿意相信我，害怕我了呢？”她妖异的声音凌厉地掠过人心，翻起海上一层波涛。
“你说什么？死神之眼？不，那是冥王的眼睛，怎么可能会……”
“天下间，又岂止有那一双眼睛才可以拥有这种奇效。更何况，冥王眼睛的力量现在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上，我又怎么会利用他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你刚才的意思……”
“元系，法术。”两个词，瞬间惊悚。
“你说什么，你……”什么样的怪物，可以在修习了玄系法术之后，还能够精通元系法术？就连天帝，他都不曾精通两系，而你……
那是绝望的幽叹，那是无助的眼神。所有挟制的能力，是否就已经到底为止了？可是，区区一介天女，她凭什么就能够凌驾众神！
“或许我不是天才。但是我很庆幸，因为刻苦努力，因为破劫曾经教过我办法，所以这样的
力量，我如今已经至少可以同时驱使三种。”
——那是什么概念？旁人修习一系，达到顶峰都难，可是她……
“玄系，元系，毒系。三系合一，你认为你还能够将我怎样！我坦白地告诉你，刚强和柔弱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吗？就是破劫要复苏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非要等到那个时候么！”她邪媚的眼神竟是那样阴沉，而妖异。
“因为，我的身份。以我之血，可以诅咒任何人的命运。包括十二双生神祇，包括你，包括这天下间所有的人。我的诅咒，除了不能要你们的性命，何事不能够达成！只要我愿意，你，哼，绝对防御又算得了什么！”
“你以为，就凭这样的两句话，就能够吓唬到我了吗！”悲凉的凝望，却到底透露出生生的恐惧，和颤栗。
“吓唬你？你尽管尝试——”说话，那女子身间却又是迸发出一道绯红光华，只将她全身都只笼罩其中。而那样温和的光华，竟是颤动起阵阵让人心悸的寒气。“你大可以叫他们试试，向我攻击，看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杀了她！”
一声令下，千军齐发，无数的箭矢飞驰，无尽的利剑奔腾，齐刷刷，向着那高台正中的人侵袭而来。——那，是他们的最强绝技！
可是，那一身华光依旧淡然闪耀，连带着她的身躯却是只缓缓逼近上前——利剑，只在她的周身爆发出巨大的轰鸣。而所有的光影，一瞬间，都只悲鸣弹开，向着曾经的主人飞还而去。棠梨，毫发无伤！
“哧——哧哧——哧哧哧——”
无尽的厉声，悲鸣震耳。所有的幽灵，无人逃脱。利剑，刺透他们的胸膛，就仿佛从一开始就要刺穿她一般刺在那样的地方，涌血，连带着无尽的黑暗慢慢流淌出来。一道，两道，灰飞烟灭。
“你真的很有本事。连冥王座下的冥灵都可以驱使。但是可惜，冥灵再强，却终究都只能死路一条。”
“你，你是个怪物，怪物……”仓惶，跌倒。这样的敌人，她如何能够将其杀死！
然，一切，都还未曾结束。她依旧冷笑，仿佛这平台上就只剩下她孤身二人，两厢厮杀，非要决出生死不可！
“这么快，就认输了吗？碧婕夫人，我还真的很想，和你的绝对防御单打独斗一场呢！”
“破劫，破劫就是个怪物！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够放纵你的出现！”
“是啊，我也奇怪。为何我这样强，他也能够安心我会一直守护着他。可我就是心甘情愿。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包括，得罪所有的神明，包括，在你的地盘撒野，包括，叫你距离你曾经想要靠近的人越来越远！”
“呲——”猎猎作响，迅疾闪过。她刚毅的虎口生生钳住那女子的咽喉。她锁住她的力量，纵着那低垂的头颅高昂，直叫那一双眼底悲凉地滚落出一行清泪。“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成全，是你从一开始就想要阻止破劫！而现在，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天女！”到底，还是曾经姐妹。眼见她生生用力，青裳终于忍受不住，一直疾呼，唤住。“不要开杀戒了吧。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天女，既然你已经胜出，既然你可以保证十二双生神祇不会为她束缚，那么，就放过她吧。”
“哼，哼哼，可笑，可笑！”只是，那妇人却竟是趁着这个空挡一步挣脱。她轻缓移步，瞬间便移到那一面琉璃镜前，将其高举，而阴森冷笑。“过来啊。让你们见识一下云翔的力量！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这所谓玄系，元系，到底能不能强过云翔之力！来呀——”
这面镜子，是她最后的杀人工具。
“云翔的镜子，那不是……”
“别再过去了。”
“棠梨！”
然，无论是谁在呼唤，棠梨却都不以为意。她冷冷地侧过身，又是一笑。“怎么？一面镜子，就认为有胜算了么？你可知道，当年我到底是在一个又一个神祇怎样的折磨下活过来的！我受过多少苦，没有人知道。我淬炼过多少次，就连破劫都算不清。今天，我敢站在这里，就不会畏惧这一面镜子。更何况，哼哼——”
“你笑什么。”棠梨一笑，人心就忍不禁一阵惊惶，颤抖着问。
“自然是笑，你到目前为止，居然都不知道那面镜子之中，为何会叫你找不到我的存在！”
一语，提醒，难免震惊：“你，说什么？”果然，是破劫曾经的诡计吗？那时候，我为何要鬼迷心窍，答应他的谋算！
“琵琶，你可曾听过？”她悠然眨动眼皮，淡雅的微笑，仿佛再不是方才那个怒目圆睁，苦苦相逼的怪物。
“琵，琵琶……”
“琵琶？”青衣不
禁震惊，四顾。“那是什么意思？是乐器，还是……”
到底，青裳懂得更多。“是云翔五面镜子中的一面。可是，琵琶，又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
“机缘巧合啊。碧婕夫人，我想你从来，都不曾再感应到计都的下落，对么？”
“计都？”人群中，有人惊惶变色。“你是说，我们的对星，计都？”
“当然。”棠梨轻蔑，冷厉，不予回眸。旋即，她又只冷眼看向身前华服妇人，嘲讽。“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吧。”
“是……”
“就是岁正附身的那具桃花女妖啊。你难道忘了自己当初对她做的事情了吗？碧婕夫人，你太残忍，太无情。你从来都不曾眷顾过底下人的性命，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尤其，是在炽燃来到之后。所有人，都在他的暴力下屈服，所有的性命，也都因他而沉溺黑暗。包括，你曾经的计都星使。可是很庆幸，为了帮助她的姐妹，她找到了琵琶镜的碎片。而为了帮助你们，她和我达成了交易。”她冷冷的低声分明割裂青裳的心口。
“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哽咽，心叹。那样的性命，如今，只怕已经香消玉殒。
“当然。我这个人也很是无情。想要和我达成交易，容易。可是交易之后，必死无疑。”
“你好狠的心！”
“放心。”棠梨却是那样平静，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她死了，你们的力量才会更上一层楼！你们应该感激我啊。”
“感激？你就是个疯子，疯子！”天下间，终究又是另外一个疯子，才培养出了这样可怕的疯女人……
“是啊，我怎么会不是疯子呢。可是现在，你们就是和疯子站在一起。如果没有破劫，没有我，你们通通，都要变成她手下的亡灵——你们或许舍得自己的性命。可是，苍生无辜。难道你们也能够忍受吗？”悲悯，是某些神祇的死穴。而同时，也是她胁迫的理由。
“可是破劫复苏，不是一样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棠梨到底轻蔑，回首，冷眼。“那些事情，那些杀伐，那些征战，到底是破劫亲手，还只是你们自己所为？拔起剑的人是你们，对兄弟残忍的也是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责备破劫的志向！”
无言，应答。如果不是有人心存诡计，有谁，会在当初被破劫所算计，直到最后那样的狼狈不堪？一切，不过都是咎由自取。只是碰巧，有人利用了这些关系而已。
“怎么，你还想反抗？”回眸，女子再度蔑视碧婕夫人，丝毫不曾将那样的镜子放在眼中。
“你来呀。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吗？就算你的琵琶是云翔的镜子，那又怎样！”
“可你知不知道，这一面镜子，会被琵琶所克制。你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胜算。”
“是么。”浮华凄绝地咬了咬唇，无计可施。守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那个时机，好不容易所有的神祇都可以为自己所擒获，可是到头来……破劫，破劫！是你，是你从一开始就算计了我，利用了我！为什么，我竟愚蠢地想要与虎谋皮？如果你没有绝对的把握，你怎么会放心离世？哈哈，哈哈哈哈，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不信啊？那我们可以试试。”棠梨阴冷地笑了一声，手里，那一片细小的琵琶镜碎片早已微微泛起光华。“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这面镜子能不能帮到我。可是现在，或许，我就有这个能力。”
“你说什么？”青裳猛然一怔，不敢置信。这样的女子，破劫，他到底是怎样培养出来的！“云翔的镜子，凭你，怎么可能……”没有人可以办到，绝对，不可能！
“哼哼，难道你不知道云翔的为人么？”棠梨笑得是那样自信，令人癫狂。“她深爱着蒙翼，碰巧我的体内就寄存着他的力量。另外，这面镜子，如果它知道霖儿，知道青鸟，知道曾经的云翔和蒙翼都身处危难之中，那么它，会没有用么！”她强大的感知力已然看清了渊梦城中此刻正上演的那一幕一幕。
于是，她但只厉声，扬眉。狰狞的面容在这众人面前耀眼绚烂。
而下一瞬，手中的镜片清光洋溢，耀眼的光华瞬间吞没这高台上所有的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四溢。下一瞬，待到风轻云淡时，十三道鲜亮的幽影已然清晰地闪耀虚空！
“我就说嘛，会有用的。呵呵，呵呵……”
异口同声，无尽的悲凉感，径直从人心之中翻涌起来。这样的地方，如果她大开杀戒，只怕，这一双双孱弱的亘古神祇，一并这会被她诅咒的碧婕夫人，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天地无声，繁华落幕。
只是，你知道吗，这一切的行为，都只为你而生。破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