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历史上和它交易过的人……都是死得很惨的那种。”萧音珩摊摊手，露出一抹恶魔般的微笑：“来，自己选吧，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的。”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选错了就会被你干掉……）
被那笑里藏刀的眼光一瞥，心莹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不行的，真的不行。”
“啧……可笑。”红龙轻蔑地说，用爪子重重地敲了敲女孩的头：“蒙昧的蝼蚁，你已有幸窥探到真实世界的边缘，你所熟知的世界不过沧海一粟……见识过宏大的海洋，真能甘心缩回米粒里吗？”
“我……”心莹略略踌躇了。那是个宏伟的世界，全新的瑰丽奇迹，谁能干脆利落地拒绝这样一份邀请？
“那么，这其中的危险你也都了解的吧？”萧音珩伸了个懒腰，指着红龙淡淡道：“我应该说过了吧？这家伙可是恶魔哦，做过的坏事多了去了。不说举世皆敌也差不多了……要试试看被人追杀的滋味么？哦，那倒也不错。”
“……绝对、绝对不要！”心莹一个激灵，顿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哦——？”红龙故意拖长了声调，大力地拍打心莹肩头，“你想想，你既不聪明也不漂亮，除了发呆一无所长，接下来还去要应付你们所谓的高考……人类，你能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有多惨吗？”
“嘛，虽然这家伙说的也是事实没错……”
没等心莹回话，萧音珩就悠悠地接道，“不过所谓秘术修行，可不是安静打坐就行了。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研究’，秘术师们是真理的狂热探求者，从本质上来说更接近于科学家……不，倒不如说‘科学’只是真理之海的一条小支流而已。”
“总而言之，你这个连高中化学都经常不及格的家伙……”他抬眼扫了心莹一眼，温柔一笑：“还是趁早放弃吧。”
“……”
这两个针锋相对家伙唇枪舌战、激烈异常，每句都戳中了心莹的弱点。只是对宏大世界的向往敌不过对生命危险的恐惧，更没勇气去学比化学还难的魔法书……
世界很浩大，闯荡有风险。她还是安安分分当个普通女孩算了。
“想清楚了，女人。”心莹忽然一惊，红龙幽幽的嗤笑直接传到她脑海深处，“普通人和秘术师虽在同一个世界，却永远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墙。”
“你很幸运，命运打开了一扇门。如果不踏进来，你就错失了唯一的机会——再见到你父亲的机会。”
“……？！”
……
“好吧好吧……”心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我同意。”
“哦……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萧音珩眯起眼睛，久久凝视着她的双瞳。心莹好几次都想要躲开，他的眼神澄澈宁静，眼底深处却似含有刀剑之光。
两个人长久对视，空气一时沉默得令人窒息。重如山岳的压力压迫着她，心莹根本不敢动，仿佛一退就会粉身碎骨。
萧音珩忽然退后一步，唇边泛起了一丝浅弧。这一笑如此粲然，犹如冰河解冻，初春的一线晨光照亮了全世界。
“服了你了。”最终的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这样也好。既然你们选择了彼此，我不会再干涉。”
“从昨夜到现在，沙拉曼德一直寄宿在你身上。一具肉体不可能长久容纳两个意识，必须借助契约之力，将被斥为‘异物’的灵体给‘同化’。”
“没有意见吧，二位？”
（虽然好像是在问我们的样子……可你的眼神明明是在说“敢有意见就杀了你们”吧……）
“很好。”他看着迷之沉默的一人一龙，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西方，魔法师一般会用‘降灵仪式’与使魔缔结契约。不过鉴于你的无能，这一步只能我代劳了。”萧音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塔罗牌，十指翻飞，四散的纸牌落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你，现在单膝跪着；还有你，站到她对面去。”
“哦……”心莹似懂非懂。
“可恶的人类……”红龙眼神阴沉，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哗——”
幽蓝色的火焰升腾，沿着圆弧迅速蔓延，将他们同时环绕。强大的风压令人睁不开眼睛，一股奇异的热流在体内流动起来。
突兀地，红龙看向萧音珩，血瞳妖魅异常：“平等契约？”
“对啊。”萧音珩勾起一丝微笑，“有问题么？”
“哼。竟敢让区区人类与本王对等……”红龙哼了哼，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暗蓝的光纹恣意生长，繁复交织，最终绘成一幅极其精密复杂的阵图。沙拉曼德冷冷地看着心莹：“喂，人类，跟从本王一句句立誓，明白么？”
“嗯。”
“呵。”红龙语气稍缓，咏唱：“吾以灵魂起誓——汝之悲愿即吾之悲愿，吾之荣光即汝之荣光。”
沙拉曼德在一片蓝光间抬起头，眼神幽暗莫测。它的声音若海潮涨落般舒缓而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吾以灵魂起誓——汝之悲愿即吾之悲愿，吾之荣光即汝之荣光。”心莹跟着念。很奇怪，紧张的心绪居然渐渐平复了。
“吾将贯彻此信义，同荣辱，共喜悲。但经此痛，不见幽暗。”
“汝之言为吾之灯，吾之身为汝之路。此誓约与吾身同在，义人必因信永生。”
“以骨为剑，以血为铭，从此共赴荆棘之道——”
话音刚落，丧钟齐鸣！
蓝光大炽，刺得人睁不开眼。烈光中红龙猛然振翼，高声狂笑：“区区人类怎敢与地狱之君对等？小子，你上当了，平等契约……已被本王改为主从契约！”
它仰头长吟，念出了最终定约圣言——
“汝之血肉为吾之供品，跪拜吧，灵魂的忠仆啊……嗯？怎么可能？！”
火焰的流向忽地逆转，没有任何停顿，径直冲入了双方的体内。极度惊骇下，红龙惊恐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主从的地位会发生逆转？！”
它转向萧音珩，视线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怎么做到的？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是谁？你是谁？！”
“拜托……别喊得这么大声，我听得到。”
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仍是淡淡的、谜一般的微笑，“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栽啊……说不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呢？”
红龙沉默了。第一次，它感到了绝大的惊恐，外表虽然是普通的人类男孩，本质却如深渊般难以揣测。
“OK，这家伙以后就是你的使魔了。在你的有生之年，它必须一直守护着你，不得离弃、不得背叛。”萧音珩扶起了心莹，戏谑地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不过伟大的地狱王似乎很喜欢你啊，硬是把平等契约改成了主从契约。欸，真是感人呀~”
“啊，对了。”萧音珩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剩下的纸牌摊开，“虽然大部分都烧了，不过貌似还能凑出一套大阿卡那牌……”
月光映照着他修长的眉宇，眼瞳半眯，如一位神秘的导师：“想不想测一测……你的命运？”
“命……运？”
“其实我不擅长塔罗，测得也未必很准……就当玩玩好了。”他切牌的动作赏心悦目，宛如行云流水，“来，随便抽一张。”
“就这么简单？”心莹惊讶。
“对。就这么简单。”
心莹犹豫了，虽然说了只是游戏，却莫名地有种微妙的压力，好像真的要握住命运似的。踌躇半晌，她把眼睛一闭，狠下心抽了一张牌交给他。
“嗯？”耳边响起萧音珩怪异的语调，“这可真是……真是合适啊。”
心莹顿时睁开眼睛，把塔罗牌一把抢了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The fool”。塔罗牌上，赫然印着这样的字样。翻译成中文的话，正是“愚者”。
“骗、骗人的吧……”心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能不能重来一次？一次就好。”
“虽然真的很同情你……”萧音珩沉痛地拍拍她的肩，推门离开：“不过还是接受现实吧。”
“命不能多算，越算越薄。”他带上门，有意无意地说。
“我先走了，晚安。”
（愚者吗……）
在大阿卡那的二十二张牌中，“愚者”是最特殊的一张。它的序号是“0”，意味着虚无、纯白和无限可能。
它所代表的，并非愚笨，而是……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