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思前想后还是把目标定在了最近一座死城中，二环附近的一所医院。
让他下这个决定的因素有两个，其一是它附近有很大一片区域是经常有劫掠者光顾的城区，被清缴过数次让这片区域显得安全许多。
至于为什么它周遭都被清缴过唯独这所医院是例外，这就是林烨做决定的第二个原因了。根据游猎者和劫掠者在冒险者网络上的共享情报来看，医院里似乎藏着一只高级变异体，实力强筋，但行为古怪。
说它古怪是因为这个变异体虽然只是B级变异，但却不像正常白魇那样，身边围着成千上万的骨化尸，而是将方圆百米内的感染体都驱逐殆尽，只有它一个守在那里。
没人知道为什么，或许有，但知道的人都没机会说了。
显然林烨并不怕什么，因为有爱德丽丝的存在。
不得不说，自从这个人形被林烨捡回来之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他的暂且不谈，就武力上而言，爱德丽丝这种军用人形在林烨身边就好像是某个大神在开小号带菜鸟打游戏似的，简直就是开挂般的一路碾压。
或许在不久之后会迎来更强的敌人用同样的强势去同样碾压爱德丽丝，但至少不是现在，林烨清楚这一点，也很庆幸这一点。
不然他就不会选二环外的医院，而是去冲击市中心了。
林烨心不在焉的拧动油门，也幸亏现在的地表上没有其他的车辆，不然以他现在的驾驶心态绝对是下一刻就车毁人亡的后果。
后座的爱德丽丝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她搂着林烨的腰，有些呆滞的双眼映出了她正望着的景色——那是在机车行驶的荒漠旁，另一条被围栏框柱的路，地面上那些应该叫做“沥青”的材料，已经因为数十年的荒废而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缝隙，细碎的沙石填在其中，让这条漆黑的公路上有了几分别的色彩。
路面之上是许多奇形怪状的废铁垃圾，拱形的支架结构搭起了一个个帐篷，那些薄薄的铁皮让爱德丽丝觉得自己只用一根手指都能捅穿。不过她倒是能依稀觉得那些金属框架有些熟悉，似乎与龙城高层所使用的交通工具十分相似。
那这究竟是什么呢？爱德丽丝秀眉微皱，下意识的在脑海中查找起来。
“小轿车”
很快的，她就在离线数据库中找到了答案。这是魇灾爆发之前，人类所用的交通工具，燃烧一种名为汽油的液态能源来运转，目的是运输人员与货物。
似乎与自己在龙城见过的那些交通工具差不多。爱德丽丝点了点头，但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她现在反而更加疑惑了。
……这么脆弱的铁皮壳子，要怎么保护人类的安全呢？
“警告，您已靠近死城，请停止行进。重复，警告，您已靠近死城，请停止行进。”林烨腕表发出的电子合成音打断了爱德丽丝的思绪，腕表正闪烁着警示的红光，似是在劝阻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当然，林烨肯定是不会理这块表的，他一抹表面将警告音关掉，随后将机车停在了路边，做起了和上次地下城外如出一辙的事情。
爱德丽丝知道，这可就不仅仅是掩藏行动工具那么简单了，机车如果不停在死城外围，那么它发出的轰鸣声无异于“快来啊，这里有新鲜人肉”这样的广播，会把大半个城的感染体都叫过来的。
趁着林烨在忙活的片刻闲暇，爱德丽丝仔细打量起这所谓的死城。
说实话，自从被林烨唤醒以来，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找不到原因，很多东西明明应该知道，她却像完全没接触过似的。
比如眼前的死城。
比如她突然冒出一种“死城”这个名字并不恰当的感觉。
相比于资料中记载的那些鳞次栉比的大厦与车水马龙的街道，爱德丽丝觉得现在的城市其实更有生机。
此刻是正午时分，这些高楼如果放在三十年前，一定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庞然大物吧。话虽如此，但她其实并不能实际体会记载中那种“被反射出的阳光闪到眼睛”的感觉，因为光污染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那些玻璃早就不复存在了。
无数破残的高楼歪歪扭扭的戳在地面上，本应挂着镜子的窗口也已经七零八落，就算有寥寥无几的残存者逃离了破碎的命运，也依旧被藏在厚厚的灰尘之下，再无半点闪光的希望。
失去修整的植物好像在宣示着昔日被圈养在花圃与绿化带中的不满，藤蔓与捆石龙肆无忌惮的爬满了楼宇的表面，用绿叶将钢筋水泥彻底掩埋起来。
比起这些调皮的卷须植物，那些真正的树木看起来报复心要重得多。
或许是因为污染，又或者是因为有太多的感染体当做肥料，这些木本植物像是突破了什么桎梏，直接将人类的建筑物挤到了一边，疯狂延伸着自己的枝干，就算把人类的高楼大厦从中间捅穿也在所不惜。
与这些遮天蔽日的大家伙们不同，地上的草本植物则显得收敛了些许……仅仅是些许而已。
它们没有卷须植物那依附的本事，也没有大树那样粗壮的身躯，它们所做的只是用自己不过膝盖高度的枝丫，将力所能及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绿色的海洋罢了。
各类飞虫与鸟禽发出吵闹的声响，这里是它们的乐园，因为植物们把曾经的钢铁森林变成了真正的森林。
“死城”真的死了吗？爱德丽丝觉得其实没有，它只是不再为人类所用罢了。或许对人类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就和“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一怔。
因为爱德丽丝想到了自己，一个被抛弃之后没有意义的人形，为何没有“死去”呢？
这样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哪怕用尽全部的运算效率，耗费了十几个百分点的能量和不知道多长时间去想，也依旧没有答案。
短暂的过载之后，她恢复了常态，突然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这时她才想起林烨还在身边，转过头去发现林烨双手抱臂，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您……在干什么？”爱德丽丝感觉有种古怪的情绪在心中作祟，她知道，这应该叫做“尴尬”。
“我？我在看你啊。”林烨的回答毫不犹豫，他的脸色十分夸张，让爱德丽丝觉得发现新大陆的人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你的面部表情可以这么丰富的。”
“您应该打断我，这种恶趣味不会给您带来丝毫利益。”林烨这一句话，又让爱德丽丝体会到了叫做“羞愤交加”的新情绪，但好在，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哎，变回来了啊，你还是有表情的时候比较好看。”林烨看上去十分遗憾，像是弄丢了心爱的玩具。
“如果您继续这样拖拖拉拉，我们可能就要在死城里过夜了，长官。”爱德丽丝全力恢复着自己的人格协议，终于平下心态，“如果您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反对，毕竟决定权在您手上。”
“开玩笑啦，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走吧。”林烨哈哈一笑，抬起手表调出了全息影像，操作几下规划出冒险者经常行进的路线。
当然，在路上肯定少不了对爱德丽丝刚刚发呆时的调侃，只可惜爱德丽丝并没有理他。
“啊啊啊，这些破植物怎么这么烦啊，为什么核辐射没有把它们也杀光？”在被爱德丽丝无视了第八次之后，林烨终于放弃了看不到反馈的嘴炮，转而换了个话题。
“根据记载……”面对他的抱怨，爱德丽丝下意识想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查找资料来回应，但话刚说出口就卡住了，“很抱歉，长官，这方面并没有记载。”
“啊？居然没有吗？”林烨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在爱德丽丝这个百科全书嘴里听见没有这两个字，“那猜测之类的呢？”
爱德丽丝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猜测是有的，两年前卡美洛刚建成的时候，也同样碰到了大型植物难以清理的问题，龙城的灾难研究专家认为可能与红墨和放射性污染结合产生的基因链重组有关。”
“停停停，你这话说的太快了，一个一个来，首先这个‘红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林烨一巴掌拍开横在路中间的树枝，却不料被它弹回来直接抽在脸上。
看了看正捂着脸倒吸凉气的林烨，爱德丽丝的眼神有些古怪，也不知是因为他能蠢到被树枝打脸，还是因为他居然不知道红墨。
“‘红墨’是十八年前的SW创造出的药物，号称能让人类永生的药物……”照着资数据库中的资料，爱德丽丝缓缓的解释着。
“不是，这个我在书上看过了，我是说这个红墨实际上是什么，药物？什么药物能毁灭人类？”林烨的话让爱德丽丝发现他还不完全是个白痴，他揉揉脸直起腰站了起来，右眼上的一条红印格外明显。
“实际上是……”爱德丽丝低头想了想，似乎是在想办法找到一个能概括的词。
很快，她找到了。
“一种即高效又致命的致突变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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