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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撤离慕俄格

安邦彦安排好计策专等王三善,王三善那那边又如何呢?

无极道人把关注的重点转向了慕俄格。

慕俄格的官军已经断粮三四日了,驻守四周关隘险要处的各路军马,等不到王三善下令,开始屠马充饥。

“这杨明凯到底怎么回事?”王三善找人请来了陈其愚,劈头就问。

“回大人,杨明凯几次经过属下防区,都监押着干人们背负了军粮回来,最后一次是十天前前往水西城,并不见回返。想必是水西城粮草不济,在那里等待了。”

“那些干人有回来的没有?”

陈其愚摇了摇头。

“两千士兵,三四千干人,若是在水西城停留这十来日,那里也负担不起呀!”王三善低头沉吟。

“可是如果那边给了粮食,三四千干人要背百来石粮,若真是库中空虚,这比叫他们空手而归,来我们这边耗粮要好!”

“到也是,算起来水西城的粮食还真的不多,”王三善最后说,“这样吧,再熬几天就是过年,过了年也该天晴了,天晴了我们就撤军。”王三善最后说。

天启四年正月初一在无极道人掐掐手指的功夫就到。

王三善在水西熬不住,他看到街头积雪已化,山上冰封全解,趁着彝人沉迷于年味之中,下令放火烧掉慕俄格,开始撤军。

火在慕俄格燃烧起来,这下子,他点燃了慕俄格周边所有彝人的怒气。

熊熊的烈火,在许多彝人的心头燃烧。

无极道人推测,王三善火烧慕俄格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在刚刚过去的去年六月进入水西之后,没有如他所愿,立下不朽功劳,反倒损兵折将,以失败告终,他对水西已经恨之入骨;二是他认为放火烧了慕俄格,对方的追兵就会分兵去灭火,可以迟滞敌人的追击行动。

大火一点燃,巡抚就下令采用倒卷帘的方式撤退。

王三善领何天麟、杨世赏等随从文官先走,然后是驻守雾笼坡、雷打坡的鲁钦后撤;这些人撤到羊场坝后,放跑为号,驻守石关、大洪坝的人又开始撤退;撤退的人就只管往水西城进发,最后由陈其愚、陈方典、陈方礼分别在羊场坝、鸡场、金家山依次阻击敌军。

明眼人都明白,最后他在拿彝家的降兵当炮灰使。

兵马使鲁钦负责指挥慕俄格周边的防守。

他等到王三善他们撤到了大洪坝才开始随着驻守雾笼坡、雷打坡的军队撤军。

最近鲁钦的预感很不好,刘志敏那么蹊跷地死在离贵阳不远的阳明洞,杨明凯到水西城监督运粮却有去无回;联想到进攻水西时钱补衮渭河折戟,戚继祖对江亡身;后来是王建中洪水河遭难,自己也差一点在蚂蚁沟变成厉鬼;还有秦屏明兄弟的丧命----能战的将领在不到半年的时间相继身亡。鲁钦意识到从去年十二万大军西渡六广河起,水西人就在编织着一个罩向官军的大网。退出慕俄格,诱敌深入是大网的一环;可是还有许多环,鲁钦一直琢磨不透。

现在能战的将领,在慕俄格就只有鲁钦,水西城还剩下何炯。王三善此时不退,还真是难以想象。

在慕俄格周边有五万人。鲁钦领两万前行,其余三万留给了驻守石关和大洪坝的刘威、刘猛带领。

刘威、刘猛颇有些武功,但有勇无谋。鲁钦知道任命他们为将,实在是“蜀中无能人”了。

奇怪的是鲁钦从雾笼坡撤到慕俄格,彝人居然没有追击。

又从慕俄格撤到大洪坝,敌人还是不见动静。

再从大洪坝撤到羊场坝,对方依旧不声不响。

羊场坝关门洞开,陈其愚在关上领着降军,紧张地注视着大洪坝的方向。

鲁钦领两万军穿关而过,边走边想:“可怜这个彝家土酋了,被彝人唾弃,现在却落了一个成为炮灰的结局。”

鲁钦领兵过了羊场坝关隘,却好鸡场响起了炮声,那是王三善顺利到达鸡场的消息。

鲁钦立即向鸡场进发,后面的羊场坝关上响起了火药的爆炸。鲁钦知道那是给驻守石关和大洪坝的刘威、刘猛发出可以撤出的信号。

鲁钦不知道的是:刘威、刘猛领两万军撤出,沿洪水河往路穿岩顺流而下。两万军争先恐后在洪水河与路穿岩之间十来里的山谷中吵吵嚷嚷,拥挤不堪。

这时小箐沟头上的水库石坝突然响起了雷轰轰的炸响。

原来彝人早就偷偷撬开了垒坝的石块,在坝堤上凿了一个洞,安放了好几千斤火药。只等最后撤退的官军进入谷中,就把火药引爆。水流奔涌而出,刚刚解冻炸裂的无数冰块跟着刷拉拉飞下。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栓箭脱手,飞点过隙珠翻荷”,苏轼描写飞流直下的诗歌精彩极了,却形容不出人“为鱼鳖”的惨状。

水流夹冰块而下,遇山山崩,遇树树折。

地狱不会同时处罚两万囚徒,阎王爷想不出这种刑具。多数士兵来不及喊出一声救命,就被无数冰块剁成了肉沫。冰流划过谷底,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形状。山崖还回荡着轰隆隆,哗啦啦,咔嚓嚓和叫娘的声响,可是谷底的人流瞬间万劫不复。

刘威、刘猛的战马在前两天被吃了肉,现在他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刚好走过了河水拐弯的地方,后面惊天动地的声响让他们长出了飞毛腿,两人只领得十几个人跑到了高处,回头看时三魂都掉了两魂。

他们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羊场坝关前,关上那些投降了朝廷的彝人正站在关上发呆。

关门洞开,俩人引他们的士兵穿关而过。

陈其愚招呼他们在关里歇息,还叫人抬来一碗碗的水花酒给他们压惊。

“哦,我们饿了几天的肚子,这些彝人还有酒吃?”不过刘威和刘猛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端起碗来,一仰脖子就将酒喝尽。

彝人抱着坛子给他们每人又来了一碗,他们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的眼睛却渐渐迷离了起来,十几个士兵也一个接一个颓然倒下。

这时那些彝军们走上了前,一个一个地拧断了刘威、刘猛等人的脖颈,然后扛了起来,送他们去与杨明凯的两千军见面。

鸡场那边,鲁钦一路领兵向前。

从羊场坝到鸡场要经过西溪河。

这两天正在化雪,西溪河水河涨了不少。毛竹搭成的浮桥一直都很牢固,平时干人们负重走在上面也稳若磐石。

现在大约是因为被解冻的冰块冲击过了,几个人走在上面,就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鲁钦的马还没有被吃肉,他自己牵着,走在队伍的前边,传令不能拥挤,一个一个的过。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就慢了,过了半日,也只过了不到一半。两岸桥头拥挤不堪,鲁钦于是带着过了河的队伍先行。

到了鸡场,陈方典出营引鲁钦到达营内帐中,自己急匆匆走了出去。

王三善却也在那里,一脸的阴沉,脑门皱在一起,眉心里像是悬着一根针。

不等鲁钦说话,对方抢先开口:“我到达鸡场时陈方礼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安邦彦正在攻打水西城。”

“什么?”鲁钦心里一惊,“要是水西城有失,还不断了大军的退路?可眼下我手下士兵都饿昏了头......”

鲁钦明白王三善说话的意思,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苦衷来。

“这个,陈首领他们早做了准备,把自己最后弄到的食粮拿出,正在招待你的士兵。至于你----”王三善指了指面前的一口砂锅。

鲁钦低头一看,王三善前面的八仙桌上,大半砂锅水花酒。砂锅边上有两个碗,还有大半只彝家烧鸡,显然巡抚他等不及,已经吃过了。

鲁钦也不说话,坐了下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会儿就风卷残云一般,八仙桌上只剩下一些鸡骨头。

鲁钦吃过了,起身,向王三善一躬身,在帐门边拿起自己那把长枪,转身就走。

走出营来时,见陈方典正在指挥彝人,给自己属下的士兵分发着煮熟的土豆----开春了的土豆都长出了长长的牙,那些彝人也来不及洗净了。

士兵们饿极了,像一群饕餮鬼,三两下就把皮剥掉,吃得很香。

鲁钦随意地清点了一下人马,却只有一万五千来人。

这时有人向他报告,说是还有几五千人未过河时,上游不知怎么会漂来一大片破碎的冰块,把浮桥击垮了。陈其愚过来,领着彝人正在想办法修复。

鲁钦管不了这么多了,叫后来的士兵领了土豆,边吃边走。

在鸡场到金家山中间的乌须河上,彝人们刚刚用小船钉成的浮桥倒是很牢固。鲁钦的一万五千人很快就过河去了。

王三善见他们走远,也与何天麟、杨世赏等几个文官和不过两千人的卫队,也跟在鲁钦他们的后边出发。

鸡场着一边,太阳往西南面偏移了,浮桥还未修好。

被拦在西溪河西岸的四五千官军此时已经饿得头晕目眩。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他们便慵懒地坐在河岸的一边,把刀枪随意地扔在地上,看彝人们如何修桥。

浮桥是搭起了又跨,垮了又搭。

官军知道这是因为河水刺骨,修桥的人不愿意站到水里去,以至于一次一次的失败了。不过他们连话也懒得说。

没有人注意到对岸的山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一面小旗,也没有人注意到陈其愚不知什么时候带着队伍赶到。

陈其愚来到那些官军的面前,口中似乎有些抱怨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桥修好,仿佛要赶到前面去指挥的样子。

几千彝军跟在他的后边。

官军见彝人来到面前,却认得这个在羊场坝守关的头领,有的只把屁股往后挪一挪;有的依旧坐着,雷打不动;还有的人干脆躺在干枯的草地上,看云舒云卷,听山头鸟鸣。

陈其愚走过了这乱七八糟或坐或卧的一群官军,突然喊了一声:“动手!”

“杀撒铺呀!”这些彝人突然拔刀在手,扑向眼前这群毫无防范的敌人。

官兵饿得昏昏的,哪里还能应对这突然的攻击?瓜熟蒂落,无非头颅滚动;喷泉汹涌,只是红血横飞。

太阳也看不了这一幕,赶紧躲进了云层,熬过冬天了的鸟雀成一大片从这个山头向那个山头惊飞。

河里正在修复浮桥的彝人见了这一幕,急忙掀开河边上一个个的包谷草垛,几个人一组,抬出了一只只小船,也顾不得寒冷了,三两下就脱下衣裤,将小船成一排地推向了河中。船上很快搭上了一根根木棒。木棒用篾片和藤条捆绑着。

无一时,一座浮桥连通了东西。

陈其愚领手下彝军飞一般地通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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