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拭璧和徐伯雄前脚刚离开陈天澜的营帐，后脚就看见天澜军区的士兵押着个人进去，那人浑身上下沾满泥浆的狼狈样活像个刚从荒野回来的野人。曹拭璧眼角余光瞥了那人一眼，虽然已经脏得看不出形儿了，但那平静中蕴藏自信的眼神却让他印象非常深刻，在看到这眼神的一瞬间，他就立刻意识到此人是沈子钰。
联邦和帝国作为宿敌，双方高层人物的身份信息他们都是熟稔的，连曹拭璧都一眼看出来了，这沈子钰的身份自然瞒不过徐伯雄的眼。只是徐伯雄观人识人，看到的东西要比曹拭璧多些，但从沈子钰的眼神中，徐伯雄就判断出来他仿佛是奔着陈天澜去的，丝毫没有自己是阶下囚的自觉，就是这一个眼神，便让徐伯雄确定了天澜军区和帝国高层有所勾结。
但他眼神只是微微闪烁了下，却什么话都没多说，错开那几人就离开了。
至于曹拭璧，若是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也实在不甘心。眼见着乔湛和他近在咫尺，不说上几句话再走，他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怎么都不踏实。看着天澜军区旁边走过的一队巡逻兵，曹拭璧眼珠子一动、心念一转，揪着其中一个人问道：“你们军区关押俘虏的营房在哪儿？”
揪了个不敢反抗的小兵卒子领路，曹拭璧一路摸到了营房。说这里是关押俘虏的营帐，其实就是个简易的帐篷，外面留两三人把守，里面关着乔湛和宁初一。曹拭璧大咧咧地走到帐篷门口，刚想一撩帐篷帘进去，却被外面俩看门的拦住了。
“曹军统，里面关押着重要的俘虏，没有我们军统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你这榆木疙瘩脑子。”曹拭璧把脸色一沉：“怎么着？整个联邦就你们天澜军区的陈军统是军统，我这个军统你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看门的只是个上尉，曹拭璧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他给吓得够呛：“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曹军统体恤我们这些底下的人。”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点儿。”曹拭璧轻拍那名上尉的肩膀：“我只是进去看一眼帝国的紫绶贵族罢了，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回头要是你们陈军统问责起来，这事儿我替你担着就行了。”说罢，曹拭璧便不由分说地推开那看门儿的士兵挤进去了，那上尉抓耳挠腮的又真不敢对军统动手，只好任由他进去了。
曹拭璧进去一看，发现里面俩泥人正躺地上闭目养神。
他视线在里面儿逡巡了一圈儿，好不容易才辨认出了傅无羁的脸。
虽然之前视频通话过几次了，但这次见到真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曹拭璧面带好奇地打量着乔湛这副新皮囊，眼神几乎把他从上到下都望了个遍，乔湛还是浑然无觉地躺在地上闭目恢复元气。曹拭璧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微微咳嗽了两声，躺在地上的泥人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乔湛虽然疲惫到没有一丝力气，但他看到曹拭璧的瞬间，眼睛还是倏地亮了。即便是过去很久，即便是换了一副皮囊，他们还保持着那种能用眼神交流的默契。曹拭璧在营帐里来回踱着步子，看了眼乔湛旁边的宁初一，只见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眯着一条缝朝他看来。曹拭璧瞧着宁初一的反映心中暗自好笑，他慢悠悠地挪到宁初一跟前，利索地一记手刀送他见周公去了。
确认宁初一昏迷后，曹拭璧这才来到乔湛跟前，蹲下身子，久违地一击掌。
乔湛见到曹拭璧心情也是惊喜交加，他哑着嗓子压低了声音问道：“老曹，你怎么也在这儿？”
“陈天澜这孙子瞒着我们突然对帝国动武，今天我和徐伯雄找他谈条件来了。”曹拭璧简明扼要地把这儿一说，他也疑惑了：“你不是在海陵待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跑前线来了？这两天陈天澜和帝国边境交火可凶，你们能安然穿过国境线到这儿也算命大。”
听了曹拭璧的话，乔湛这才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在快抵达红枫市的地方都能遭到联邦战机的袭击了，敢情那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混战状态。幸好他们是从死亡之谷走过的，如果他们沿着那条铁路继续走下去，早就不知道被敌人消灭了多少次了，说不定这会儿连骨灰都被风吹得找不着影儿了。
“老曹，我寻摸着现在这个情况不对劲。”乔湛在脑中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拽着曹拭璧的胳膊悄声道：“刚才沈子钰临阵叛变，这会儿被提出去料想是去见陈天澜了，我们这儿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双方互有勾结。”
听了乔湛的推断，曹拭璧点了点头，坐实了他的猜测：“我刚从陈天澜军帐里出来那会儿，正巧看见他们押着沈子钰进去。”
“是啊，是这么个道理。”乔湛眉头一拧：“如果我是沈子钰，我一定不会让这些知道秘密的人活着回帝国。所以……我们接下来面临的处境一定会很危险。”乔湛咽了口吐沫：“如果以我们为人质，联邦能从里面获利也就罢了，但我总觉得獬豸组织和天澜军区勾结，想要一家独大。”
“这怎么说呢？”曹拭璧追问了一句：“难道还有什么猫腻？”
“獬豸和天澜军区共同的敌人是帝国军部，但他们存在着一个从根本上无法调解的冲突，那就是陈天澜的最终目的是夺取帝国土地，而獬豸本身是帝国的一部分，他们只想削弱乃至消灭帝国贵族势力，而并不想让帝国灭国。所以即便他们前期是合作关系，后期也必须就帝国领土分割达成共识。这块大饼陈天澜和獬豸已经各割了一半了，难道真会有残羹冷炙的留下来分给别人吗？别的不说，就说这块油田，陈天澜肯定早就与獬豸商量好了分割，至于云铜军区，想必是没有分到一星半点的。”
乔湛的分析如神，沈子钰和陈天澜在军帐中密谈，便是谈的资源分割。
“陈军统，您或许也知道。”沈子钰淡淡地同陈天澜讨价还价：“之所以您能在边境进行得如此顺利，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我们的功劳。我们的勇士选择了变异，以这种不可逆转的自我牺牲，为帝国换取更好的未来，所以您提出的再割让两省之地的要求我们是不可能接受的。”
“变异？”陈天澜听了沈子钰的话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说起这个变异，我也感到十分好奇。你们究竟是采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人变成那种战斗怪物呢？我们天澜军区的秘谍从国内传来了密报，声称这种怪物的身体强度和战斗力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说着，陈天澜突然心思一动：“既然你们不同意割让土地，那用这门技术来换，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呵呵，陈军统您要价太高了。”听陈天澜这样买无边际地抬价，沈子钰轻笑两声：“土地也好，技术也好，这些都是我们的根本，在这些问题上我们都是寸步不让的。但是像油田这种资源嘛……我们倒是可以稍稍让步一些。”
“如果他们谈拢了分赃的问题。”乔湛继续分析道：“他们就该考虑如何不引人怀疑地把沈子钰送回帝国，继续做到天澜军区和獬豸组织的里应外合。”
“这手段可多得很。”
“手段确实多，但我们几个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乔湛拧紧了眉头：“最好的局面就是沈子钰回去，我们暂时被扣押在这儿。但万一沈子钰想直接灭口，他们消息一封锁，帝国也完全无法得知真实情况啊！”
“是这样没错。”曹拭璧点了点头：“但有我在，一定保着你不出问题。”
“老曹，你这份心意我知道，但这又不是在云铜军区，若是陈天澜执意要杀我，你又能如何？”乔湛一番话，直接把曹拭璧问得哑口无言了。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陈天澜这个人野心勃勃，如果他的军事实力反超了灵雍军区，必然不会安心于天澜军区这一隅之地，一定会想办法继续往其他两个军区的地盘蚕食鲸吞。应对眼前这局面，我倒有一主意。”
“就你一肚子坏水儿，你别卖关子了，快老实交代吧！”
“就让陈天澜先和獬豸一起消磨帝国的军事实力，等两方拉锯得差不多了，你再伺机挑起陈天澜和獬豸的争端。”
“我明白了。”听乔湛这么一点拨，曹拭璧也不是个善茬儿，立马就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门道来了：“到时候就让我们的人冒充獬豸的变种人部队，跑到陈天澜的地盘儿上撒野去！”
“对。”乔湛一听曹拭璧这话，面色一喜：“听你这意思，老白带回来的獬豸秘密资料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那可不，你们冒死拷贝下来的资料，数据和工艺流程相当齐全。”曹拭璧笑道：“獬豸组织那些人可是死也想不到，他们严防死守看得比命还重的资料，早已经被我们研究透彻了。”
“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一主意。”乔湛算计了陈天澜和獬豸之后，还想再算计沈子钰。他眼咕噜一转，对曹拭璧附耳轻声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