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一鸣看了看宋齐光，只见宋齐光面无表情的样子，于是他的话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
“李小锦的胸是真大啊，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真是诱惑人。难怪那些狂蜂浪蝶像苍蝇子叮牛屎一样的围在她身边。我倒好，像个黑头鬼子一样充当冤大头，其实说冤也不冤，嘿嘿。”杨一鸣像是卖着关子，说到此处就停下了。他起身给茶杯里续满水。宋齐光脱了鞋子侧着身子半躺在床上，手里的香烟没有灭。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说你的，我听着呢。”宋齐光像是在听着杨一鸣说话，又似心不在焉的样子，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头脑里空荡荡的。
“好，要说李小锦啊，风骚归风骚，但她也还是有底线的，以我的眼光看来，是没错的。也难怪，她在那个场合上班，难免会招惹些是非。”杨一鸣正说着话，此时宋齐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赵晚晴打过来的，他从桌子上摸到了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嘴里“嗯，哦”了几声后起身，将自己的那床被子朝杨一鸣扔了过去，他说，自己要出去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一个人睡吧，明天早上会来喊他吃早饭的。杨一鸣愣了愣神，随即反应了过来，他说早上就不用来喊他了，他要好好睡个懒觉，中午一起吃个中饭就行了，他说话时的笑容有些怪怪的。
宋齐光没再说话，抓了件短大衣穿上，并没有系上扣子，而是将衣服紧紧地裹在了身上，用一支手挡在胸前不让衣服敞开。他打开了房门，一阵冷风窜进了屋里，他连忙返身将房门关上，他感觉到了风的力量，用了些力才将房门关上。他朝着不远处的赵晚晴的住处走去。
这一阵寒风，让杨一鸣打了个冷颤，醉意朦胧中忽然觉得这陌生的地方有些恐怖，房间不大，两张床加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便占居了房间的大部地方，灯光有些昏暗。杨一鸣起身来到房门前，他将保险锁上了。回身又将他刚刚睡一半盖一半的被子叠成了双层垫在床上，脱了衣服睡在床上，却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披了衣服，背靠着床头半躺着点燃了一支烟。他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独处过，而且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觉得此时应该思考点什么，难得有如此清静之时。
此时，在他的头脑里，无非就是杨玉树和李小锦这两个人、那两件事萦绕心头，一旦空闲下来，总是挥之不去。
过年前的那段日子，杨一鸣沉静了下来，和他在县城的那帮狐朋狗友拉远了关系，不再经常聚在一起喝酒闹事了。他找到一个工地，准备在工地上班一个月时间，好挣些钱回家去过年，给家里置办些年货，给守寡的妈妈买点礼物。当他思考很久，决定放下他的尊严去工地打工时，他顿时感觉得到了久违的自信，觉得自己还像个爷们。此后，他和李小锦的纷纷扰扰，情感上的困苦也仿佛随着劳累而烟消云散。
杨一鸣在工地上算是比较勤快的，见人也客客气气。但是刚去的几天，他总感觉工友们不怎么待见他，总是离他远远的，也不怎么答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疏远感。直至他把香烟的档次降了好几个档次，比工友们抽的那种廉价香烟还要便宜一点，得空就给身边的工友们递上一支香烟。工友们对他态度转换的倒也很快，他们热络了起来。杨一鸣不禁为降低香烟档次这个小小改变而暗自佩服起自己来了。他认为原本自己的这身装扮，就不是这个阶层里的人，再加上自己抽的是好烟，也不像是为了挣钱而来的，虽说工地打工挣的钱是可以抽得起好烟的，但他那花钱的作派，有点像“倒头光”，和那些一心为了多挣少花的工友们有相当距离，直至他把香烟档次降到很低，低于工友们的价钱后，才得到了工友们的认可，于是他认为，只有放下身段，放低姿态，才能被别人认可。这是他在社会中学到的人生经验，他奉若人生信条。但此后的人生路，他却一再遭遇挫折，直至身陷绝境。直到多年以后，他才反思这样的人生信条是不是符合当今的社会潮流，还能不能生存的下去。
当时年关将近了，工地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杨一鸣一是没有挣到理想的钱数，二是回去早了也无趣，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工头找到他，说是愿意给他双倍工钱，把工地上的事情收收尾。工头一边大骂，他妈的那些打工的人一点也没有责任感，说走就走，多一天都不肯留；一边安抚着杨一鸣，说是工地上的事也不多了，收收尾而已，双倍工钱，明年开工时会关照他多一点。
杨一鸣笑着连声说谢谢，表示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今后还要靠大哥多多关照，杨一鸣鞠躬时，腰下的很深。工头看在眼里似乎很高兴，说你小子不是一般人，今后肯定有出头之日的。
直至大年三十上午，杨一鸣接了工钱，喜滋滋的去了大商场，买了大包小包的年货，紧赶慢赶地搭上了最后一班开往马坝村的中巴车。当他来到家里时已经过了正午。进得家门却是大吃一惊，然后是一阵阵羞愧的心情。他看到母亲和杨玉树分宾主对坐，桌上的菜也颇为丰盛，两个酒杯里的酒是满的，酒瓶里的酒只剩下了一小半。看来他俩喝了有一阵子了。
杨一鸣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呆立在门口，感到胳膊也失去了力气似的，手里的包裹就要掉落在地上，他紧走两步，将包裹放在墙角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神情。
杨紫玉连忙站起身，又从杨一鸣的肩膀上卸下包裹，笑道：“这孩子，怎么搞到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人在外地，赶不回来过年了呢。”杨紫玉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杨一鸣苦笑着说：“这十一年来，我哪年不在家里过年的？”
杨紫玉的脸色为之一变，轻轻地说了声坐下吃饭吧。杨玉树胖乎乎的脸上两条浓眉皱了皱，显然他也为杨一鸣的这句话而感到不解，十一年？杨一鸣早已是二十岁出头了，怎么出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十一年，随即他想道：杨紫玉已经守了十一年的寡了。杨玉树朝着杨紫玉看着，只见她刚刚的兴高彩烈早已不见了踪影，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一付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表情。
“咚”地一声响，杨一鸣把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杨紫玉浑身轻轻的一颤，像是受了惊吓。杨玉树慌忙抓起了酒瓶，要给杨一鸣倒酒。杨紫玉见状，伸手夺过了酒瓶，又轻轻地放在了杨一鸣的桌边，她说：“哪有叔叔给侄儿倒酒的，姓杨的人家没这个规矩。”这时的她已经从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她说：“一鸣，你玉树叔叔自你那死鬼爸爸去世后，一直对我们娘儿俩很是关照，这不，我寻思着你也不回来，你玉树叔叔也是一个人，就喊他来吃个年夜饭。你也别甩脸色给我看，还有客人在家里呢，谁教你这么的没教养？我知道村里有闲言碎语，那是我和你玉树叔叔缺一张纸，缺一席酒，缺一个名分。十一年，你跟我说十一年，这十一年，好了，不说了，吃菜，吃菜。”杨紫玉的眼眶里隐隐泛起了泪花，她生生的强忍了回去，生怕这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
杨一鸣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就灌下去了大半杯。他等着母亲或是杨玉树劝他少喝一点，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一餐年夜饭的气氛有些沉闷，除了劝菜、劝酒的言语外，并没有其它的话题。
杨玉树看天色尚早，只是这种气氛很是压抑，他知趣的告辞。杨紫玉作势挽留，也并不是特别的热烈，杨一鸣只是装聋作哑不说话。
当杨玉树离开后，杨一鸣也说吃好了，要去村里转转。出得门来，他在母亲面前始终压抑的仇视杨玉树的心情慢慢地滋长。他从地上捡了块趁手的石块，发了疯似的追赶着杨玉树。雪下得很厚，由于路人不断地踩踏，在乡村的道路上形成了一道窄窄的路，行人越少的地方，路越窄。杨玉树的家在村头，被踩踏过的路上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他走的很缓慢，似乎不愿意回到他那个家似的，他想着杨紫玉也真是不容易，守了十一年的寡，虽说也就四十刚出头，倒好像是五十岁的人了。她的丈夫是在防汛抗洪中死掉的，杨紫玉和乡里、县上反映了多年，也没什么个结果，只是说他失足落水，从此不再过问这件事了。杨紫玉当了几年上访户，也是无可奈何，最后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杨玉树觉得自己也是个伤心人，两年前自己老婆得了病，到医院检查后，医院说要开刀，结果开刀后很快就死掉了。杨玉树心中始终觉得被医院骗了，那个病是不用开刀的。只是事已至此，想想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便也就此作罢。
正当杨玉树胡思乱想之际，他隐约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