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瓶子这算是武术学校的日常业务，但是里面的猫腻有多少，柳水心和他侄子都是知道的。随随便便的姿势证明攻击已经不需要发力准备，面对面不用从脚底运气就可以发出这一招。
敢打空瓶子证明她对自己的力量和技巧都有绝对的信心。就是练了十年功夫的柳水心也不敢这么托大去削四个空瓶——比起空瓶，装满清水的瓶子要容易打破的多。
利用快速打击会激起水的冲击波可以制造巨大压力，利用水的击破瓶壁。瓶子与其说是被打破，不如说是被水波激破。如果是空瓶子，那就只能靠打击力——如果在打击前面的瓶子之后力度削弱到一定程度——那么瓶子就只会被击飞。
换句话说，这一看似轻轻松松的手刀完全具备了实战价值。一旦打实了，就算是招架住了都难免损伤。
这样的强手，能不碰也就不碰。他板起脸来教训侄子：“你看胡师父也是没根没稍，无桥无马，可是你上去能跟人家过一招吗？”
这话柳小二不敢反驳，同样是站立行走，这个女孩都看不出有什么功架，身上也看不出肌肉，但是没人想跟挨上那只削瓶子的手一下。
“你不是最喜欢李小龙吗？但是要知道咏春之前根本没有没有高踢，但是在和跆拳道对战之后，他就发现没有高踢根本近不了身。所以截拳道才开始有了侧踢。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三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马伽术不过是种军体拳这类的粗浅功夫……我们要学的话”
“你还是不知道……”柳水心失望摇了摇头，失去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趣。他看着楼下胡师父和外地的流氓交涉，口里问道，“你不是有个什么菲斯太，可以将下面的话传过来。”
“那叫FaceTime。”柳小二赶紧拨通电话，几分钟之后，清晰的画面和从手机哪里传了过来，这是某个被举得高高的，
“这个手机为什么能拿得这么高？”
“他们有自拍杆。”
看着柳水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柳小二趁着机会提问：“三叔你为什么要拉我，王日天那小子回来就是要帮繁花会铺场子，我们多少可以跟着赚点。
“繁花会是什么东西？建国后没有黑社会！”柳水心骂了一句，他补充道，“你以后别跟王日天那坏种混一起，他跟他叔王山都是一等货色。”
想起那个作奸犯科的人渣叔叔，带出这种侄子就也就不奇怪了。
想起刚才侄子在后门人模鬼样的做派，他不由有点侥幸。
这老虎屁股终究是没摸下去。
看对方那一拳，别说是当场暴毙，就是一拳打得外表毫无淤青，一点伤都验不出来，但是日后大伤元气，缠绵病榻，甚至影响生育也是可以的。那样大哥这一房岂不是绝了后？
他摇了摇头：“不是叔叔顺口开河，你们玩得这些黑鬼贯口，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要是他们能两年之内不被郭嘉树个典型，你挖了我这对招子。”
“我要三叔你的眼珠子做什么呀，要是没有，你就帮我换台手机就是了。”看着叔叔做势又要打，柳小二一边护住后脑，一边求饶说：“三叔你向来有发必中，今天怎么这么说”
“其实又什么不明白的。不是黑鬼贯口不好，而是时候到了，轮到你们挨批评了！”
看着侄子似懂非懂的样子，柳水心继续解释：“你叔叔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些，一开始是游戏机房，后来是网吧，在后来是霓虹的动画。这一茬一茬的，那个没被关照过。”
他换了姿势，继续看手机直播，手指又将一个核桃碾得粉碎：“到并不是这些东西坏，黑鬼贯口坏不坏我不知道，但是看着王日天的做派，玩得人不好却是真的。”
“这东西叫嘻哈不叫什么黑鬼贯口。”
没理会侄子的搭茬，柳水心继续开口：“那就先假设它不好不坏。但是无论什么东西做得大了，做得久了，总会积累起一点负面的东西。这个是自然的道理。特别是一样东西，国内本来没有，然后呼啦啦地引进来了。你们这些喜欢的就看它的好，不喜欢的就找它的坏。”
柳小二虽然还没完全同意，看样子这道理已经开始听进去了。柳水心趁热打铁：“但是在华夏，就算是动一张椅子，也是要流血的。”
“我读得书少，但是也知道这话是鲁迅说的。”
“老辈人不习惯，结果郭嘉控制不住，就只好先一下压制一下，等到你们这些觉得西虾好的年轻人成了主流，乐意或者不管自己的孩子玩西虾的时候。西虾的日子才算到来。”
说到这里，柳水心补充一句，“你三叔年轻的时候，一个杂文家说得一句话：我们穿牛仔裤梳大背头的权利是爸爸妈妈挨批评得来的，现在一个道理，你们上网吧看漫画的权利是我们挨批评得来的，想要自由得说黑鬼贯口，怕是要等你们被批评完，到小七你们的儿子辈了。”
“但是，嘻哈在国内也快二十年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们啊，还是不知道什么叫无用之用。唱歌这东西跟武术一样，说它有用，可以牵扯到上天，说它没用。它又有什么用？”
“但是现在搞左了！就是因为之前不火，现在火了。有用，也就有害了！”说道这里，柳水心自嘲的笑一笑，“有害就要挨整，那个时代都有挨整的，我看要你们这一代被整的就是西虾了。”
闲聊到这里，直播里面已经换了一个局面。
看到赵满雄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柳小二不禁满头大汗：“三叔，你知道赵扒皮会来？要不是你。今天我就折在这里了。”
光速验证没让柳水心开心，他冷哼一声：“那你还跟王日天混？市里看不上黑鬼贯口的，又不是赵满雄一个人。”
他还没教训完。视频里的胡师父打出了一拳。在一声并不清晰的打击里面，被抛到空中两块三合板变成了四块。
“两拳？”两个习武之人瞬间有警觉起来，柳小二多少不太确定。
“不，一拳！”柳水心摇了摇头。
不是很快的两拳只发出一个声音，而是在两块抛到空中叠加的一霎间，一拳四断。
这比非常快速的两拳更加可怕。擂台比武时看不到拳头是正常事，柳水心自问还可以靠观察肩膀来做招架闪避。但是如果拳头又快又重，一拳就能破防。那根本就无法正面交手。
这位胡师父看起来都没有不到100斤，她这身功夫到底怎么练的？是不是真的有西洋大力丸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不说赵满雄那家伙，今天就算是动起手来，你又几根骨头让被人打的。”
听到这话，柳小二满面通红，低头不说话。
他看着脸色青白的侄子，心里还有点老怀安慰，吃过这么一吓，这小子日后说不得老成了一些。
柳水心不以为意地继续看直播，如同往常一样，赵满雄平息事情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他心里警惕：若是当头一棒，那还是态度暧昧，这么个做怕赵扒皮怕是要引蛇出洞。
很快双发就比赛已经达成了共识：今天这事情，就算是挑战，要分个高下。
看到这柳水心不由得问道：“黑鬼贯口也有比武吗？”
“是BATTLE，是比赛但是比的不是武术。”柳小二口里答应，耳朵却在听双方比赛的条件。听到繁花会提出的要求之后，他顿时脱口而出，“我去你妹的，繁花会的人也敢说自己是爷们！”
“所以你还跟他们混？”柳水心教训一句，随即又问道，“他们怎么比来着？”
“他们居然好意思跟女生比breaking！这好比，”他踌躇了一下，“跟女生比谁能迎风三仗！”
这的确是够不要脸的，难得侄子有兴趣开口，柳水心也鼓励他细说。从侄子口里知道，原来这个西虾，不嘻哈分成五个套路：说唱，街舞，打碟，口技和涂鸦。打碟这东西柳水心是会知道的，这里不是夜总会，比不了；涂鸦更加是没墙没地给双方乱涂乱画。剩下的就是比说唱，口技和街舞了。
要比街舞也没什么。对方在展示实力之后已经又退了一步，按说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你就该正正经经的做过一场，是赢是输都有个说法。但是想不到繁花会的人这么流氓！
“滚地板，这是巴西柔术一样，比寝技的意思吗？”如果是这样，那繁花会的确是帮流氓，居然想跟素面相识的姑娘比这个！少不得柳水心就要下去惩恶扬善，挽回一下东北爷们的面子了。
“不是这个意思，BREAKING的话就是霹雳舞！”柳小二挠了挠后脑勺，“100个男的练都未必有一个女的练，毕竟核心力量相差太大。”
“他们的力量有胡师父大？”
“这不一样，而且BREAKING里面有很多头顶地板的旋转动作，练得久了，容易秃头。所以练这个的舞者，就跟金庸小说里面的秃头派，头发越少，功夫越高。”
那个不叫秃头派吧！柳水心心里一晒，没有打断侄子的口水乱喷，但是他也明白了，这繁花会就是些野狗一样的东西，为了输赢什么手段都拿得出来。
他摇了摇头，心里决定无论这场比赛输赢，他都要去跟胡师父说明一下：这些人绝对不是东北人。
柳小二正说得入巷，店员递上了两杯咖啡，柳水心趁机打断他说：“那你看，胡师父有没有赢的希望。”
“他们的赌约只说是街舞，也没规定舞种。街舞嘛，大部分舞种都是男生优势，体力相差太大。除非她跳新爵士或者基佬舞——就是VOGUING吧。这少数几种是女生比较有利的。”
这些名词柳水心大多数听不懂，就当是一个是长拳一个是戳脚就好了。这个意思是，比起来还是有些拳法是女生占优的？
他忽然想起刚才拳头——其实那可能是你一叶障目。论起核心力量，这场子里面怕是没有几个人能跟下面这个姑娘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