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五个小时候, 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 程景臻的私人飞机就平稳地降落在了季烨熙所在的小岛上。
凌晨12点前，季烨熙的房门被敲响。
他这会儿还没睡, 穿着一身洁白的浴袍，头上顶着个大大白白的发箍, 看上去依旧清隽秀美, 只是又多了几分可爱。
显然没料到门板儿后面的人会是程景臻, 季烨熙的手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程总？”他惊诧地瞪眼，“您怎么来了？”
虽说先前程景臻给他打电话说要来接他，可季烨熙也是一通好说歹说, 分明是把人劝住了啊。
“您在电话里不是答应我不来了吗？”
“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 所以过来看看。”程景臻说着就用眼神询问了一番, 见季烨熙没反应, 他干脆迈步进了屋。
视线敏锐地在季烨熙的房间里面来回扫荡，季烨熙订的这一幢独栋别墅大约三百平, 一眼望不彻底, 只能看见门厅附近的景象，程景臻便干脆绕过门厅，去下一个空间里面转转。
“程总？您找什么呢？”季烨熙跟在后面。
“洗手间。”程景臻低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哦，直走，右转就是。”给人指导完洗手间的方向，季烨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还在里面泡澡，现在水还没放……
连排独栋别墅也是酒店，不像居家建造那样更考虑实用性, 别看面积大，但空间都被用来设计海景阳台和泳池了，这里也就只有一个洗手间。
料想程总坐了五个小时飞机，尿急也很有可能。
但再一想到里面自己那些私人用品……
季烨熙干脆紧走了几步，试图拦住程总：“那个……里面有点儿乱，您要是不太急就先在这里等一下？”
程景臻的脚步不停。
原本并不觉得真有什么事儿，但看季烨熙这紧张的反应，程景臻的脑中突然蹦出了无数乱码七糟的不好的东西。
他不仅没停，反而还加快了步速，抢在季烨熙之前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卫生间里满是哗哗的水声。
按摩浴缸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和方向搅动着里面的水流，浴缸里还放了沐浴球，水中呈现出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绿色是沐浴球的颜色，红色则是季烨熙撒进去的玫瑰花。
还挺喜庆。
除此之外，浴缸上面的横架上还摆放着一壶茶，一个平板电脑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看上去是擦脸的，然后就没有其他了。
更加没有程景臻想象中的，其他的什么人。
季烨熙上前去操纵按摩浴缸停下来，他掏了掏耳朵：“那程总您慢慢上，上好了叫我。”
一开始是不好意思。
可看都看了，季烨熙也就破罐破摔了，临出去前他还回手带上了门儿，特贴心。
只是三秒钟过后，程总又推门出来了。
季烨熙：“……”
震惊地看了看程总下面，忍不住说：“这也太快了吧？”
程景臻：“……”
程总的脸直接黑了。
是男人，还是跟肾相关的话题，就没人喜欢听人说快的。
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我不上厕所。”他说。
“……那您是参观来了？”
“就看看。”程景臻面不改色。
季烨熙：“……”
“那要不你先看着，我这澡还没洗完呢，我先冲冲。”
程景臻看他，目光突然变得平和了很多，说：“不急。你去吧。”
“慢慢洗。”
说着话，程总的尾音突然自动拉长，饱含深意一般，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除此之外，他那个目光也不仅是平和了，看自己的眼神都堪称炙热。
仿佛空气都一下子就被引燃了。
……
要么说程总的气场足呢，季烨熙被看得有些不习惯，他缩了缩脖子，最终跑回了浴室，把自己这个澡洗完。
本来还打算泡澡的时候好好护理下脸部，免得飞机上空气干燥伤皮肤。
现在把程总一大活人放外面，别的不说，他也不能放心地搞了啊。
也只好冲个澡就完事儿。
有外人在，季烨熙就不习惯只穿浴袍，他还是换了一身比较居家的t恤和沙滩短裤，待换好衣服跑出来，就见泳池边的落地门开着，西装笔挺的程景臻就站在外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发呆。
季烨熙注意到他今天穿的西装是非常正式的那种，此时外衣已经被他脱下，高定的马甲熨帖地包括着对方高大的身躯，乍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个影帝，而是妥妥的商业巨鳄，资本大亨。
听见了脚步声，程景臻回头。
他问季烨熙：“你订的机票是什么时候的？”
他一转过来季烨熙才注意到，向来着装规整的程总竟然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
西装外套被他脱掉挂在修长的手臂上，衬衣衣领那里露出了锁骨和性感的喉结。
这样的程景臻看上去比平常少了几分严肃，气质倒很像冯敬那种花花公子的样子了，穿着考究却又不修边幅，矜贵，但不矜持，反而带着几分随意的邪性。
把季烨熙看得一愣。
“……明天晚上。”他回答。
“退掉，明天跟我回去。”
听听，连说话都这么随性了。
季烨熙有点儿不情愿：“我订的是头等舱，条件也还不错……”
“但是得转机。”
“……”
“还是半夜转机。”
“……”
“我担心你太累。”
“……”
季烨熙哽了一下，“您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好。”
“小熙。”程景臻说：“你也真的不用因为是我的所以就拒绝，我对你好都是因为我愿意，也不是要你以身相许。”
“……”
说着，程景臻两片薄唇唇角轻微向上一挑，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邪性了。
程景臻说道：“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
程景臻抬步往回走。
路过季烨熙的时候，他自然跟上。
等回到了屋内，享受着中央空调带来的冷风，半靠在沙发背上的程景臻轻微闭了闭眼睛。
他的眼皮很薄，跟那两片薄唇很相似，闭上眼时会显得有些脆弱，看上去丝毫没有平时的霸气和凌厉。
但睁开眼睛时偏偏又能挤出一条细细的、性感的双眼皮。
……真是踩着人类审美的那条线儿长的。
叫季烨熙看着就来气。
虽然来气，但表面儿上的礼节季烨熙是懂的。
他给远道而来的程总倒了杯茶，就摆在他面前。
见对方没反应，季烨熙轻声提醒：“程总？您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
“嗯。”程景臻低低应了声，声音绵长，透着明显的疲惫。
但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说：“华伦最近投拍了一部文艺片，我想请你做男主角。”
季烨熙：“……”
按照老规矩，他先询问了一些问题：“是什么样的戏？”
“是一部古代江湖背景的片子，我们需要一个长相俊美演技在线的人担任主角。我看过小熙你的表演，没人比你更适合。”
季烨熙一听，眼睫一垂，不动声色地问：“片子叫什么名字？主角是什么人设？大致剧情是？”
除了片子名称还没有敲定外，其他两项程景臻都一一回答了。
剧本已经过审，固定下来了，这个本子他显然也是看过的，总结得十分到位。
但季烨熙听着，心里却只有卧槽和卧槽了，简直是越听越凉。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部江湖大片在原著里被提到过。
那正是樊语晨彻底打入影视圈的第一枪！
按照书中所说，那部后来被敲定名字为《还是江湖》的武侠片以其绝美的故事、明艳文艺的画面和各种神转折，最终在武侠片已经没落的今天创下了很高的票房收益。
新人樊语晨也因为这部电影一炮而红。
因他在电影中的造型太过叫人惊艳，身世也是惨的一批，偏偏人设又很好，故事看着也不憋屈，因此成了无数观众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一部好的片子剧本必须要牛逼，要能吸引观众，还要节奏恰当，不冒进，不拖沓。
最重要的是还能升华主题。
《还是江湖》的剧本都做到了。
要不然程景臻也不会这么重视。
没错，这部片子就是程总最心仪的本子之一，而在大胆地选用了新人来担任主演以后，进步飞速的樊语晨也的确没让他失望。
两个人的感情就是在这部片子的拍摄期间突飞猛进的，因为这一段儿作者写得很甜，所以经常萌得读者们嗷嗷叫。
但说实话，季烨熙之所以看这段儿内容的时候没跳，是因为作者描述的《还是江湖》的剧情，的确挺吸引人的。
季烨熙边看就会边忍不住去想象如果要是自己来演樊语晨所饰演的那个角色……
都说了，他看文的角度很歪了。
但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这机会竟然就真的落到他的头上……！
咳咳，虽然已经变成是曾经落到过。
——一开始听程总说剧情的时候他还挺激动的。
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会让人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奇体验。
可转念一想，这戏自己要是接了，那不就是抢了樊语晨的机缘了？
……按照时间来算，樊语晨从年初开始拍古装剧，这会儿也应该杀青了，正好就是接下一部戏的时候……
想到这里，季烨熙又开始猛地摇头。
虽然剧本是很诱人啦，但抢人机缘这种事儿他可不干。
……也许要搁以前他也就不管了。
但樊语晨待他不错。
而且熙哥现在已经佛系了很多。
当初都决定好了，要以平常心对待演戏这件事，有好角色就接，没有也没关系，不能就这么轻易动摇。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再再说了，这么好的矫正男主感情的机会……
他看了看程景臻，此时，程总已经闭嘴，不再说话了。
程景臻眼睁睁地看着季烨熙从很感兴趣到变得兴奋，却又突然平静了下来，进而变得冷淡。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问：“怎么？”
“这部剧很好，但我不能接。”季烨熙尝试着说：“……要不您再等两天呢？您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加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
“小熙。”程景臻一张俊脸写满厉色，“我可以问你是什么原因吗？你分明对这部戏很感兴趣。”
“也没有什么原因，我主要是……太懒了，不想动。”
“我不信。”程景臻直接说：“整个《亦是》剧组的人都能看出你喜欢演戏。更何况，连左晏都夸你勤奋。”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么一个热爱拍戏又异常勤奋的人，找了个太懒的理由出来，太假。
季烨熙：“……”
季烨熙拼命回想剧情，但俩男主的互动他一般都是掠过，老实说，书中程景臻到底为什么要让樊语晨来演戏他根本就没注意。
这现在让他怎么找借口？
还得能骗过程景臻！
想了想，季烨熙只好又说：“可我不想拍侠客……对，我觉得我的形象跟你叙述的男主还是不符，而且江湖片都过时了，太没意思。”
“……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程景臻狐疑地看他。
季烨熙一看对方动摇了，便忙不跌点头：“是啊。”
“那小熙喜欢宫廷片吗？”
“……还，还行？”
“那也行。”
季烨熙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程景臻唇角扬起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他说：“的确是还有一个剧本，也是部文艺片。只是之前怕你不喜欢，所以没第一个提。也许这就是缘分……”
后面半句是程景臻的喃喃自语。
季烨熙没听清。
他想问他在说什么，但在那之前，程景臻已经说道：“这部戏的剧本比上一个丝毫不逊色，影片的名字也已经定下了，叫《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