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元人的营地被明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已经决意归降的弘吉剌氏率众出迎，亲自拜见怀远侯曹兴。
空空荡荡的营地里，周林坐在战马上独自发呆。
“哥，咱们是不是立功了？”
邓初一兴奋地凑到他的身边。
“算吧？”周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如果深究起来，恐怕是弘吉剌氏有意降明在前。咱们只是恰巧帮她坚定了决心、避免了一场内耗。”
鸡汤减少了贵族将领的抗拒之意，周林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此。
邓初一有些愕然，觉得兄长太过看轻自己。
周林叹了口气道：“既然弘吉剌氏对咱们了如指掌，恰恰说明有人已经跟她接触过。之所以要吓唬咱们，权因为有人想试探一下你我的忠诚和实力。幸运的是，咱们过关了。”
“就这么完了？”
邓初一仍然有些不解。
“是的，就这么完了。”
周林心有不甘地点点头。
被人试探的滋味不太好受，可他只能忍着。
在职场中经历过的各种试探已经让他麻木。尤其在更换领导时，这种不计成本的试探更是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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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通过的人可能有机会在未来接触领导，没能通过的人自然淘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
领导们也不会认为这种如同刁难般的试探有什么不对。
至于生死……
死一个总旗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正想之间，程渊和张武纵马赶来。
“周总旗，丘千户让你火速回营。”
周林轻轻点头，注视着程渊道：“程兄，第一百户所没了。卫所准备怎么安排你？”
闻听此言，程渊的眼圈一红，略带哽咽地说道：“有可能会让咱重建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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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他已经变得泣不成声。
周林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相信我，明天会更好。咱们这些人还要替逝去的弟兄们活着。抽空，多看望一下他们的家属吧。”
说完，他带着邓初一和张武打马而去。
身后，程渊的哭泣声逐渐变得震天动地……
回到营地，面无表情的千户丘福和满眼担心的冯成正在门口迎接。
发现周林的脸色不太好，冯成赶紧上前拉住他的马缰绳道：“周总旗辛苦了！”
“辛苦不至于，命苦倒是真的。”
周林慢吞吞地下了战马，敷衍地行了个军礼。
张武气哼哼地跳下马，怒视丘福道：“你也太不仗义了吧？都是为殿下卖命，为何要如此对待吾等？”
话说得太过直接，丘福的脸色瞬间一变，厉声喝道：“张小旗，注意你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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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什么措辞？”
张武不服不忿地冲到丘福的面前，“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弘吉剌氏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多亏周总旗机敏。否则，吾等早就命丧敌手了！”
“笑话！你们不慎暴露行踪、失手被擒，难道还要怪上官的命令有误吗？”
丘福面色不善地回怼一句。
见气氛有些尴尬，冯成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人没事就好。当兵吃粮，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怨言？”
怕张武在冲动下授人以柄，周林连忙搂住他道：“张兄，千户大人能亲自出迎，已经代表一切。有些事没必要斤斤计较。”
说完，他抱了下拳就想回帐休息。
没承想，丘福的脸色一沉道：“周林，你放跑乃尔不花的女儿该当何罪？”
谁？
周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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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福提高音量道：“此事有人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吗？”
“哥，他说的是不是那位脸上涂粪的女牧民？”
邓初一非常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
会是她吗？
周林诧异地看向丘福。
丘福得意地一笑道：“周总旗，本官念你有劝降弘吉剌氏之功，就不追究你放跑敌酋之女的罪责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周林的功劳全部抹杀。
“谢大人不罪之恩。”
周林不咸不澹地抱拳谢过。
心平气和的态度大大出乎丘福的意料。
在他的想像中，周林恐怕会因此大发雷霆，甚至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如果真是那样，他正好可以借此炮制周林。可如今……
眼珠一转，丘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周总旗，弘吉剌氏降明是因为喜好汉学。可乃尔不花不同，并不喜欢与汉人打交道……”
“你想让标下陪弘吉剌氏去劝降乃尔不花？”
没等丘福说完，周林直接道破对方的阴谋。
微一愣怔，丘福摆手道：“不是咱想，是殿下想。”
“殿下为何不派观童将军前往？”
周林脱口问出。
身为蒙元降将，观童与乃尔不花素有旧交，正是说客的不二人选。
“有弘吉剌氏前往，还用观童将军出马吗？”
丘福显得有些不耐烦。
周林轻轻摇头道：“如果可能，标下劝大人提醒一下殿下。同床异梦者比比皆是。即使夫妻同心，兄弟的话有时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你在质疑殿下的决定？”
丘福又开始上纲上线。
要不找机会报复你，我就不姓周！
周林的心头火起，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冯成赶紧解释道：“周总旗只是想事半功倍地完成此事。千户大人何必曲解其意？”
“希望如此！”
丘福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转身进入营帐。
“哥，今晚上就套他的麻袋吧！”
快要气炸肺的邓初一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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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是上官……”
周林轻轻摇头，趴到邓初一的耳边道：“做下属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当孙子；等你成为上司的时候，再装孙子不迟。”
这不都是孙子吗？
邓初一觉得兄长可能是被丘福气湖涂了。
恰在此时，张武拉着周林避到一边道：“总旗，遇事先忍。放心，我会找人把事情报与殿下。至于丘福，还是等殿下处罚的好。”
“不必！”
周林感激地看了张武一眼，“些许小事，没必要劳烦殿下。兄弟谢过张兄！”
说完，他朝冯成笑了一下，从容不迫地进入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