嗫嚅一阵，夏原吉鼓起勇气道：“苏、松、杭、常近年来频发水患，已经对国朝的赋税产生重大冲击。连续两年，当地官员始终不能平息水患。陛下有意派臣前往浙西治水。”
“那就祝夏大人马到成功。”
周林知道朱棣在憋什么主意，故意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夏原吉的脸色一僵道：“令师也是苏松人士，对于浙西水患颇为担心。淇国公难道不愿为他分忧？”
“可惜我不会治水。”
周林的双手一摊，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见此情景，郭资赶紧打圆场道：“淇国公常有奇思妙想，绝非凡人可以比拟。此外，鲁恒先生的弟子中似乎有人擅长治水。”
“那我把他老人家借给夏大人也就是了。”
周林咬死不愿出头。
有苏坦妹的提醒在前，他也不想远赴江浙跟白莲教为敌。
更何况，朱棣调他离开北平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周林不想让自己的后院起火。
虽然朱高炽一直在想办法追查王聪和张桐。但在陛下的庇护下，两人至今仍是毫发无损。
至于告发张桐与纪纲、白莲教勾结之事，周林也苦于没有证据。毕竟纪纲在明面上还在担任卧底，似乎并未脱离陛下的掌控。
见周林软硬不吃，夏原吉只能使出撒手锏。
“公爷有所不知，卞先生……”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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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不出所料地露出担忧的表情。
夏原吉面露为难之色道：“卞先生在离开大漠后便被白莲教掳走，至今生死不知。根据线报，他似乎被劫往浙西……”
“我必杀纪纲！”
没等他说完，周林霍然起身。
在设计脱身之前，卞元亨曾经托商队给周林捎过信，明言已经掌握纪纲的反叛证据。但为了避免泄密，他决定在回到北平后当面说出真相。
没想到，纪纲竟然会率先发难，勾结白莲教劫走卞元亨。
“公爷息怒！”
见他发火，郭资和夏原吉同时起身相劝。
仗着多年的交情，郭资拉住周林道：“纪纲是人是鬼，至今无法定论。而公爷与白莲教交手多年，是朝中最熟悉他们的大员。如果想救出卞先生，只怕还得由公爷亲自前往。”
沉吟一下，周林朝郭资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北平之事就托付给尚书和金大人了。”
北平之事即是朱高炽之事。周林生怕在陛下立储前再生波澜。
至于军中之事，他只能托付张武、邓初一和冯成等人，避免王聪乘机坐大。
郭资闻言拱手道：“除了吾等，北平还有徐侍郎和贾主事坐镇，绝对不会发生意外。作为行部尚书，某也会替公爷照看一下行伍之事。”
行部管不到总兵府。郭资的意思是请皇长子插手此事。
“本公原想陪赵王巡视三边。如今看来，此事只能暂且作罢。”
周林委婉地提醒郭资留神赵王。
“还请公爷放心，北平的防守一定会固若金汤。”
郭资点点头表示明白。
周林重新坐下道：“本公可以随夏大人前往浙西。只是某身居要职，不便随意离开。夏大人是否应该先上奏陛下？”
“自是应该！”
夏原吉下意识往怀中瞥了一眼。
早在出京之前，朱棣已经赐下诏书。为了避免周林心生忌惮，他故意让夏原吉先以卞元亨之事说服对方。
等对方同意，夏原吉会利用周林准备出行之机假装上奏，随后再将密旨请出。
看穿此事的周林也不在意，肃容问道：“不知夏大人想如何治水？”
夏原吉连忙拱手道：“下官想沿着大禹所开的三江入海的故道，疏浚吴淞江下游，上接于太湖。然后，量地建闸，按季节不同开闭闸门……”
计划与历史上一般无二，周林相信夏原吉会取得初步成功。但他也知道浙西的水患并不会因此停息。
“夏大人，如果不疏浚白茆塘、刘家河和大黄浦。治水之事只怕仍有反复。”
为了避免江浙百姓再次遭受水灾，周林将后续的治水工程提前说出。
“公爷真是深藏不露！”
夏原吉顿时露出敬佩的神情。
在接到治水任务后，他认真研究了大量水利书籍、通过不断与治水经验丰富的同僚探讨才制定出的治水方案。
可周林却能直接看出方案中的疏漏，轻描淡写地给出最佳方案。
“夏大人过奖了。”
周林的老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道：“不知夏大人准备如何召集人手？”
“以杂泛役的名义从山东和江浙征调民夫……”
“呵呵，夏大人还真是吃盐不管酸。”
没等夏原吉说完，周林轻蔑地笑了起来。
“公爷何意？”
夏原吉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
周林揉了下鼻子道：“夏大人可知道本公当年因何要投身行伍？”
闻听此言，夏原吉有些语塞。
对于周林，大多数官员只知道他是一名后起之秀，并不了解他的过往。
见场面有些尴尬，郭资赶紧搭茬道：“公爷一家当年深受徭役之苦，连他本人也差点因为杂泛役家破人亡。”
夏原吉恍然大悟，表情讪讪地说道：“可朝廷拿不出更多的资金。如果不派徭役，只怕在财政支出上会捉襟见肘。”
“那可不一定。”
周林淡然一笑，“如果夏大人信任，本公倒是有办法用相同的支出完成此事。相反，夏大人就等着白莲教利用此事兴风作浪吧。”
想当初，前元的丞相脱脱也是因为治理水患引发红巾军的大规模起义。十几年后，山东的唐赛儿也是利用治水之机发动白莲教起义。
如今历史已经更改，周林觉得刘化等人也是想用阳谋祸乱大明。
身为重臣，夏原吉自然能体谅周林的苦心。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周林能有什么高明的对策。
沉默片刻，夏原吉拱手问道：“不知公爷想要什么支持？”
“夏大人不必着急。等陛下的旨意到达，本公自然会和盘托出。”
面对担心不已的夏原吉，周林故意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