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槐木子顿时大喜过望,连半句客套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去,可飞到一半,却又一柄形如枯枝的法剑横在了他的面前!
“徐道友,你这是何意?”
槐木子见状,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我厉叱道:“莫非你要言而无信不成?”
“言而无信倒不至于,只是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道友……”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道友离去之后,是要去哪啊?”
槐木子冷哼道:“我辈散修游历四方寻找机缘,天南海北,哪里去不得?”
“道友,前路凶险,你可要小心才是……”
我右手一晃,抓出了数张符箓,声色逐渐变得冷酷了起来:“尤其是南方,不是么?”
说来也奇,在我点出这一点之后,槐木子的脸色忽然一松,苦笑道:“原来道友当真认出来了,我原本还想蒙混过关,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谁说不是呢?”
我也是笑了起来:“这夜海虽然广大,但地仙也有数,以苍澜天瑚为食的,也就是那对般若寺供养的阴阳化生贝了!”
“这一次的洒珠宴,名义上就是以这对阴阳化生贝生出的贝珠为名,邀我等过去品鉴,也正是因为那些贝珠玄妙无比,甚至能拓印神通,否则般若寺怎能在数千年内异军突起?”
夜海十八岛皆知这段公案。
阴阳化生贝,分为阴阳两贝,每一贝都是一尊六品地仙级的妖物,当初般若寺主持慧能游历夜海之时,在一头绝地救下了这两尊妖贝,两尊妖贝为了偿恩,答应在慧能陨落之前,都为他效力。
原本这两尊贝类不擅争斗,却有一桩本事,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能产出一种奇特的贝珠,能让服用之人多出来一门神通战技。
周天罡斗步是战技,炎祸是神通,丹霞指也是神通,以身化剑也是神通,哪怕有着天仙的见识,我所习这些神通战技,对他战力都有极大的提升,可见对于寻常修士而言,能多一门神通会是怎样的结果。
也正因为如此,般若寺才能发展壮大,至于慧能练成了大普渡禅光,那又是后话了。
苍澜天瑚是阴阳双生贝的食物之一,这一处珊瑚礁,应该就是那两尊阴阳贝王在夜海的栖息之所,以珊瑚在上面掩饰,下方动静再大也不会被人发现。
如今洒珠宴将近,那两尊贝王应该是离开此处前往百济岛,但等洒珠宴结束之后,只要派上一尊地仙在此处守株待兔,就能除去般若寺的一大根基!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没有任何交情可讲,更别说我跟槐木子之间还谈不上交情?
“既然道友已经猜出来,又何必拉我进这摊浑水?”
槐木子面露难色时,眼中也不乏狠厉之意:“事涉宗门传承,般若寺若是知晓,必倾力追杀我等……”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但笑容中却有一丝促狭之意:“但你已经知道了。”
槐木子目光阴冷:“道友欲要如何?”
“简单,道友只要跟我签下法契,发誓不将今日之事告知外人便可。”
我目露寒光:“如若不然,徐某也只好让道友彻底保守秘密了!”
什么人能保守秘密?
死人!
“好吧,道友眼光独到,大有气运,甚至还在汐月湖下临阵突破,反杀了般若寺的两名元神修士……”
槐木子拱了拱手,面带悲苦之色:“徐道友把法契取出来罢,我签了。”
我听着却是一愣,原来那逃跑的真痴是这么编排自己的么?
但是下一刻,我眼神忽然一凝,因为槐木子忽然暴起,自袖中抛出了一杆长幡,在地上一跺之后,更是一套共有四十九杆的幡旗,从这珊瑚岛礁中攀起,须臾间化作数十丈高下,把我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乙木绝魂阵,立!”
看这模样,这槐木子,竟然早就打好了带别人进来的算盘,早早在此处埋下了阵旗,就等着我来自投罗网!
“看来槐木子道友之前都是在演戏啊,你恐怕是早就知道了此处的来历了?之前都是在演戏?”我被困入绝阵之中,脸上神色却不见太多变化,而是冷笑道:“不知般若寺给了你什么好处?”
“徐峰主,你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终究还是贫道技高一筹!”
槐木子此时早已不见了身形,隐没在了这处阵法之中,幡旗晃动之间,似有无数阴魂厉鬼在其中游走哀嚎,显然,这幡旗乃是一件玄器!
阵气在四十九杆幡旗中弥漫,单凭阵法威能而言,除去观空崖上的护山大阵之外,唯有当初我在天龙道五行地脉中见过的七伤绝情阵可以媲美!
“嘿嘿,你想的不错,跟那头蠢鱼不同,我早就发现了这处珊瑚岛礁的秘密,还趁机发书联络上了般若寺!本来我只是想等上几日,让般若寺的几位地仙出手来破开荆三的禁制……没想到徐道友横插一手,这是你命中的劫数啊!”
“除了你,般若寺能给我至少三门五品以上的神通,甚至有机缘突破到地仙境界!为了我的道途,你去死吧!”
“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
我听到槐木子的威胁,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道:“此处距离百济岛还有十万里之遥,哪怕是飞书来回,地仙出行,中间也要耗费七八日的功夫,而荆三跟你的追逐,加上返回此处,只用了六日……”
“离那几位地仙出现,还有一日的功夫,够了!”
“大言不惭,就是你师傅曹彰那位阵法大师来了,要花上至少一个月才能破了这阵法!”
槐木子先是一愣,随后讥笑起来:“徐峰主,我敬你是个人物,你现在把身上宝物都交出来自尽,我也不欲得罪观空洞天太甚,容你神魂脱去,转世重生!”
“原本你若是应下,还可留得一条性命,现在又是何苦来由?”
我摇了摇头,容纳了祸炎的周天神目,进到此处之后,早已发现了下面的阵旗,只不过不是十分肯定是谁人的手笔,又怕般若寺地仙一直潜伏在周围,故而一直以言语试探,终于是逼出了槐木子的马脚!
既然地仙还有一日才到,他又有何惧?
轰!
一道漆黑犹如世界之末的黑色火焰腾空而起,把周围的珊瑚、阵旗、厉鬼,乃至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最基本的天地元气!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那一套四十九杆,槐木子不知杀戮了多少低辈修士才练成了这邪异的玄器,连一个呼吸都没支撑住,便被重新还原成木屑与蚕丝,再被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祸炎面前,天仙之下,无物可当。
阵器破散,槐木子的身形也显现了出来,只不过他此时已经被祸炎的可怖威能吓破了胆,甚至都忘记了逃生!
“不……不可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哪怕是地仙,不,哪怕是那位隐隐有夜海十八岛第一人之位的慧能方丈,也不可能在一个呼吸间毁灭一件玄器!
一边惊叫着,槐木子还将自己身上无数法宝、符箓朝着我身上打了过去,似乎指望这样能将我稍稍阻止一段时间一样。
“蚍蜉撼树。”
我声若雷霆,甚至都不屑于做出任何反应,那些个法宝符箓打在我身上,根本穿不透他身上的祸炎,就被祸炎尽数分解成了天地元气!
“不,我不服,我好不容易,甚至抛弃了尊严,才得来这身修为,我还有几百年的寿元可以享受!”
槐木子状若癫狂般叫了起来,随后忽然噗通一声对着我跪倒:“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为你做事!我还有……”
呼!
我伸出右手,在槐木子头上轻轻抚过。
仙人抚顶!
然而此次真仙出手,却非授长生之法,而行杀伐之道!
“不识天数,合该有此一劫。”
黑色火焰顺势而下,再无一物留存。
轰!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赤火自我身上漫出,将小半整个珊瑚岛礁的底端都炸成了碎片!
“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人能看出,此处被祸炎肆虐过,哪怕还有些痕迹,也可以用炎祸这门术法推拖过去……”
为保万全,不被人看出马脚,我直接动用了祸炎,将槐木子烧成了灰烬,又以大法力毁坏了周围环境,让人再找不到任何线索。
否则他固然能在数个时辰内破阵而出,可要是给槐木子走脱了,在这茫茫夜海之上,被般若寺的地仙追杀,可讨不了什么好去,祸炎固然能重伤地仙,但地仙一击,我也承受不住!
就在我这一番施为之后,却是将这处珊瑚岛的底端摧毁了大半,无数海水倒灌而进,甚至连海底都被我打出了一个接近十里深的大坑,在那坑中,更有一丝异样的气机传来。
“嗯?”
我神色一动,取出了一张追摄气机的符箓在下方一招,辨明方向,忽而以身化剑,朝着海底深处寻去。
自从我突破到元神境之后,墨炎剑作为我的本命法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那些海底泥沙、坚石,在墨炎剑面前如刀切热油般割开!
以符箓寻气之法在海底泥沙中穿梭了三四十里,还越过了不少刻意被人放下的障碍,我终于是寻到了那处气机的根源……
“这是……那两尊阴阳双生贝的后代?”
这一处是深埋在海底之下的灵池,其中积满了乳白色的灵液,而在灵池的最中央,一尊只有四五丈大小、外壳黑白相间的扇贝漂浮其上,不时汲取一些灵液,在池面上荡起阵阵波纹。
毫无疑问,它还活着!
“真有意思……”
我暂时不欲惊动那沉眠的扇贝,拿捏住自身气机,悄悄飞至那扇贝周围,仔细观察了一番,顿时啧啧称奇。
因为他居然认不出这小家伙的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