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师父沉默了很久，好半晌才点头同意，让他与师兄好好准备一番，五日后下山。
闻言，他满心欢喜。
万万没想到，在临行的前一天，师兄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杀戒，被师父逐出万佛宗。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师兄会杀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只是，在师兄离开后，师父也跟着病倒了。
为了照顾师父，他不得不放心下山寻找师兄问清楚事情缘由的想法。
师父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过。
每日只是望着窗户外空荡荡的院子叹息，“若是为师倒下了，你该怎么办？万佛宗又该怎么办？”
对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至有一日，师父忽然问他，“毗昙，你可愿意成为真正的佛门弟子？”
他下意识摇头，师父原本期待的目光瞬间暗澹下来，低声问道：“为什么？难道为师待你不好吗？万佛宗待你不好吗？”
“师父很好，万佛宗亦很好。但是……”他垂下眼，老实回答道：“弟子对佛法没什么兴趣。”
其实，确切来说，不是对佛门没兴趣，而是对修成大道，涅槃什么的没兴趣。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好每一天，不想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目标。
但是师父却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想法，倏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说道：“你怎么会没兴趣？你没兴趣，却能轻易参透佛法，精通千万法门，比所有僧人都出色，甚至比为师还厉害，这说明你有慧根，你天生就是佛修的好苗子。”
“但弟子确实对梵行没兴趣。”
顶着师父不可置信的目光，他半阖着眼，慢吞吞道：“弟子不想成佛成仙，弟子只想回家，做个普通人。”
“那万佛宗呢？万佛宗就不是你的家吗？你难道要丢下为师，丢下万佛宗吗？”
“万佛宗也是弟子的家。但两者意义不一样。万佛宗有需要弟子的地方，弟子定会挺身而出……然而，到了最后，弟子还是要回家的。”
“所以，万佛宗是留不住你了吗？”师父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沉痛道：“你打定主意要走了吗？”
他低着头，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待师父好了之后，弟子就会去找师兄，替师兄洗清罪名后，弟子便会前往山城。”
他不敢去看师父此刻脸上的表情，垂着脑袋又补上一句，“师父好好歇息，弟子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收起桌上的药碗，匆匆离开了禅房。
接下去的日子，师父再也没有提过让他成为佛门弟子的想法。
可他知道，师父自失去一个徒弟之后，是一直想把他留下，让他接替住持之位。
然而……
这种事情，又怎能勉强？
一个不喜欢佛法，天生异心的人，如何有资格成为佛门住持？
是以，就算是内心愧疚无比，他仍是紧咬牙关，不曾松口一分一毫。
“我明白了。”
师父缓缓地点了下头，终于不再勉强他，对他说道：“为师近日已感觉身体大好，你无需再照顾为师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