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应。
玉瑶张了张嘴，垂下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抿紧唇，与之前一样，蹲下身，反手用力把季寻心搭在她背上，摇摇晃晃站起身。
季寻心比她高出不少，她背起的时候，两条腿微微垂在地上，显得有些滑稽。
玉瑶身子微颤，摇晃了两下，极快地稳住身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寻心，我们回去了。”
毗昙喉结微动，不动的禅心在此时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噼开，身体先于意识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玄青色的眼里情绪复杂，对上她泪流满面的苍白小脸，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脱口而出，却成了一声叹息。
“小玉……”
“我确实是寻心。”
玉瑶抬看望着他，顿了下，清亮乌黑的眼木木流着眼泪，却还是朝着他扯了抹僵硬的笑容，如以往一般有礼且规矩地说道：“尊者，多谢你……我没事……”
“尊者是出家人，慈悲心肠，担心晚辈伤心过度，导致走火入魔，所以有此举动，晚辈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她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湖住，眼泪簌簌往下掉，召来飞剑，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语气哽咽道：“晚辈现在很冷静。我……我……想带着寻心回青徽宗……请尊者……不要拦着我了。”
说完，不管毗昙是何种反应，运转灵力，转眼间便消失在山门前。
毗昙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指尖上，烫得他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出家人？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出家人，在万佛宗呆了几百年，忝居尊者之位，受了几百年的佛法熏陶，至今都没能弄懂我佛救苦救难，为何不能救救他？度一切苦厄，为何不能度他？
看着那小小纤细的身影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视线，毗昙精神一阵恍忽。
就在此时，之前随着那一缕神识的回归，被他苦苦压抑住的所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这一刻尽数呈现在他脑海里！
毗昙身形一晃，脑袋里像钻孔一样地疼，繁多又细碎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一帧帧在他眼前飞快闪过，他踉跄后退了一步，喉咙里泛起腥甜，再次呕出一口朱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
“尊者！”
明见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毗昙，见毗昙面色苍白，慈悲清严的眉眼微阖，眉心紧蹙，似十分痛苦的样子，慌乱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尊者晕倒了……”
他的叫喊声很快就引来了众多僧人，众僧见一向无所不能，宛如万佛宗顶梁柱的尊者身染鲜血，顿时吓得三魂七魄俱飞，七手八脚扶起毗昙赶往禅院。
其余的僧人，惊慌的惊慌，叫人的叫人，寻药的寻药……
一瞬间，向来庄严清净的佛宗山门乱成一片。
而另一边，玉瑶带着季寻心直奔玉璞峰顶。
许是夜色已深，众人都在休息的缘故，她的动作并没有引来灵锡等人的注意。
来到玉璞峰，玉瑶木然地放下季寻心，坐在山顶的雪桃树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
季寻心则是倚在她身边，头靠在她的颈窝上，俊朗秀雅的眉眼平静地闭上了，神情近乎恬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山风拂过，带来雪桃树独有的香气，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
掉在两人的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
玉瑶眼睫动了动，侧过脸看着身边的青年，唇瓣微颤，垂下眼，最终回归于平静，抬手拂去他身上的花瓣。
如乌檀的墨发用银色发带高束，随着山风微动，轻挠着她的掌心，带来微痒的触感。
她动作轻柔无比将那一缕调皮的发丝别至他身后，专注地捡掉落在他头上的花瓣。
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出现突然一道亮光。
玉瑶转眼望向天际。
那里，有红红的霞光出现，落在起伏的山脉上，晕染出温暖的光。
一轮红日在云海里悄悄露出了头。
“寻心，日出了，天亮了……”
风中好像响起了玉瑶微哑哽咽的嗓音，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滚落，落入了两人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