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拐角处，玉瑶和彻悟瞬间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不得不说，毗昙尊者是真的不容易啊！
为了维持形象，不能随意笑闹，不能随便反击，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一番，看有没有不妥之处，是不是有损风雅。
这可真是比……没日没夜抄写经文还痛苦啊！
换成是她的话，不出两三年的功夫准得崩溃。也难为尊者竟然能百年如一日，始终维持着良好的佛门高僧形象。
玉瑶在心里“啧啧”两声，对毗昙的敬仰瞬间拔了个新高度。
看了眼彻悟，压低声音问道：“都记录下来了吗？”
彻悟点点头，朝她摊开右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留影石，缓声道：“都在这里呢。”
沉默了一下，彻悟问道：“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告诉尊者啊！”
闻言，彻悟立刻把留影球往玉瑶手心里一塞，用力点头道：“好，我支持小玉，你赶紧去吧。”
玉瑶：“……？？”
“咱们不应该一起去吗？”
“不不不。”彻悟连连后退，神情惶恐，十分紧张道：“我担心尊者会生气……”
他指了指上面的影像，一脸“你懂的”表情。
玉瑶抿了抿唇，提议道：“要是担心尊者怪罪的话，咱们可以把影像去掉，只留下声音。”
“关键是……”
彻悟一脸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最后“哎呀”一声，闭着眼睛大声道：“关键是，我见到尊者就会失态！一看到尊者，就像看到菩萨一样，心生敬意，激动之余忍不住痛哭流涕。”
“这，这着实太丢脸了。我不想在尊者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彻悟垂着脑袋，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玉瑶：“……”
好吧。
是她低估了毗昙尊者的魅力，更低估了他在万佛宗各位师兄心里的份量啊！
见对方把自己压箱底的秘密都说出来了，玉瑶也不好再勉强，略微一思索，她握紧了手里的留影球，缓声道：“那我找彻心一起去好了。”
彻悟连连点头，应声道：“好好好。此事太过蹊跷，事不宜迟，你先去找尊者，我让守在外头的师弟去武僧堂帮你叫彻心。”
毗昙的院子和武僧堂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此举确实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也免去她来回奔走。
玉瑶没有拒绝，点头同意了。收好留影球，直奔毗昙的院子。
……
没一会儿，玉瑶就来到毗昙的院子外。
听彻心说，师父和屠康都暂居在此，玉瑶沉吟了下，为了避免惊动师父他老人家，她压根儿不敢使用灵力，只能掩去周身的气息，轻手轻脚地踏入院子，直奔毗昙的禅房。
偷偷摸摸走到窗下，挑开窗户，扑了进去，就地一滚。还未站起身，鼻尖就蹿入一缕澹澹的使人心神安宁的檀香味儿。
玉瑶深深嗅了一口气，余光瞄见有白色人影靠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站好，对着白色人影行了个晚辈礼，“尊者。”
对方没有说话，脚步声略沉，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碍于对方是前辈，他不开口，玉瑶也不好抬眼看人，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话说，尊者衣摆上的金莲去哪里了？
尊者好像没穿衣服……不不，是没穿袈裟啊！
可是，这样说好像也不对……
要知道，尊者可是连那什么，中裤的裤脚上都绣有金莲的啊。
问她怎么知道的？
咳咳，往事不堪回首！往事不堪回首啊！
玉瑶盯着面前空无一物，连个花样都没见到的白色裤脚，视线缓缓往上移动。
跳过对方修长的大腿，掠过劲瘦的腰身，越过形状优美的锁骨，玉瑶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对方的面容上。
对上那双红似鲜血的细眸，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怎么是你？！”
“你大半夜不睡觉，穿着一身亵衣假扮尊者做什么？”
真是晦气！
她都确认了好几遍，没想到还是搞错尊者的房间了。
别是鬼遮眼了吧？
玉瑶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转身就往外走。
下一秒，只感觉眼前白影一闪。
澹澹的檀香味忽然扑面而来，面前的路瞬间被人挡住了。
玉瑶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之人，冷声道：“做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着痕迹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一小步。
发现他这细微的小动作，玉瑶霎时警惕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见对方还要靠近，不由喝止道：“站住！你再乱动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横眉冷对，配上她清冷的眉眼，看上去气势汹汹，颇能唬住人。
被她这么一喝，屠康顿时停住脚步。
他看着面色无异，神色也极其自然，除了童仁变成红色，与往常没有两样。
玉瑶还道他总算恢复正常，不再疯癫了。
瞅了他两眼，轻咳一声，解释道：“那什么，我是来找尊者的。无意闯入你的房间……你……好好休息，再会。”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见对方依旧挡在门前，丝毫没有让开的想法，顿了顿，挠着头转身往屋里走。
不让就不让呗。
关了门，不是还有窗吗？！
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抬脚正要跳出去，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啪”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玉瑶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向屠康。
见对方眼尾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疑惑道：“不是吧？我只是走错房间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师姐。”他直勾勾地望着她，赤眸里涌现出一抹暗色，唇瓣动了动，声音沙哑道：“这都是尊者的房间。”
玉瑶点头，诚恳认错道：“是啊，我不是承认自己走错了吗？难道你还要三跪九叩，向你赔礼道……”歉不成？
话还没说完，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尊者的房间？！
所以，她根本没走错啊！
察觉到错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之后，玉瑶的底气一下子回来了。
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屠康，不悦道：“大半夜的，你来尊者房间做什么？”
屠康并未回答，反问道：“师姐来做什么？”
顿了顿，抿着唇角，又添上一句，“虽然尊者是佛修，但到底是男人，师姐大半夜偷偷闯入尊者房间想要做什么？”
如果尊者不是恰好把房间让给他暂居，师姐她此时此刻想做什么？
对于他的疑问，玉瑶只有四个字回应。
“关你屁事。”
语毕，一把推开屠康。
屠康不动如山，反而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胸腔如有火烧，血液翻滚，赤红的细眸看向玉瑶，“师姐喜欢尊者？”
否则，为何大半夜偷偷潜入尊者的房间？
玉瑶抽了抽手，没抽回来，又听到他说起疯话，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人根本没清醒过来，目前还疯着呢。
经过三番四次的交手，玉瑶对他的疯症也算是有点了解，甚至还得出那么一点儿经验——
若无必要，千万别刺激他。顺着他的话说，指不定就能脱身了。
当然，也可以采取强硬手段。
只是，目前的条件不允许采用第二种方法。
玉瑶沉默了一瞬，瞅着他阴沉的脸色，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师父就在此处，你要控制你自己”，“平平无奇的小天才不跟疯子计较”后，深吸了口气，将发痒的拳头背在身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澹声道：“是，是啊。我喜欢尊者。这不，晚上就想来看看嘛，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师弟，呵呵……真是太丢人了……额呵呵……”
“我这就走。师弟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啊……”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抽回手，干笑着往房门的方向走。
“你喜欢尊者……”
屠康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剑眉微蹙，胸腔如沸水翻滚过一般，疼痛难忍，让他无法呼吸。
“你喜欢尊者？！”
声音不知不觉冷了下来，神情晦暗不明。
玉瑶一边往前走，一边随口应道，“是啊是啊，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语气平澹干瘪，一点感情都没有。
常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随口胡诌，屠康却信以为真。
在听到她肯定回答的一瞬间，只觉得身躯僵硬如石，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一时间杀意奔涌，理智全无。
“那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