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天晚餐过后,夏语末陪方朔在院子里喝茶。她望着上方缠绕在大树枝叶上星星点点的LED灯,忽然这么问。
这些灯绕过整个院子,是方朔今天刚刚找人装上的。有了它们,摇曳晃动的树叶不再阴森可怖,她也不用在大热天把门窗关紧,闷在小屋里受罪了。
她没有说过她怕黑。在工作上心细如发的人,平时也是这么细心?她大概是被他的外表骗了,这个男人其实懂得什么是体贴。
“不想。”
清茶流泄,潺潺的水声蔓出一抹悠久韵味。
夏语末看着他沏茶时闲定优雅的动作,眼眸忽然抬起,看着他。“我以前有说过对你的感觉吗?”
“没有。”
“反复无常,捉摸不定。”
方朔微挑眉。
“心情好的时候一个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样,心情好不好没有规律可循,就跟天气一样说变就变,跟你相处时时刻刻都要提高警觉,稍不注意就不知道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方朔睨着她,片刻,悠悠笑起。“既然我这么难相处,你不如尽早去找别的地方安身。”
“虽然你性格不怎么好,挺让人生气的,但总的来说人还不错。收留分了手的前女友,忍受她在喜欢安静的你身边吵吵闹闹,帮助有困难的婆婆,花冤枉钱买一块一文不值的绸布……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夏语末带着几分骄傲的冲他笑笑。摸熟了他的脾气,自然就对他的冷言冷语免疫了。
他的眉心微凝,就只有这么一点变化。
夏语末浅浅一笑,从他面前端走那杯茶喝掉。
从最开始苦的难以下咽,到慢慢习惯,她现在也能够品出茶的香气。方朔也是这样,要仔细体会才能察觉他的好。
方朔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低笑。“你很得意。”
“嗯哼。”她学他挑衅式的语气,下巴微扬,抿唇浅笑。
方朔凝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流露几分温柔,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还有呢?”
“还有……神秘。”夏语末想了一会儿才说。
“神秘?”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迷团。住在僻静旧屋的怪人,有一个奇怪的房间,房间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主人工作神秘,经常与各种不同的人物打交道,接受他们的委托,收取高额报酬……”说到这儿,夏语末停住,愕愣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起来。
“听起来,我是一个不法分子。”
夏语末点着头。“主要是性格太差劲,容易让人想歪。”
方朔目光扫过去,不悦。“得寸近尺。”
“呵呵。”
轻快的笑音为静谧的夏夜装点出美好的色彩。
方朔为她添了一杯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秘,我平时的工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杨子隔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些残损比较严重的字画。”
“哦……对了,听你们上次说,杨子有意请你去他那儿工作,他是做什么的?”
“他在文物局工作。”
即使不清楚文物局具体做什么,但该也知道那是国家机构。夏语末怔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享有国家重金聘请的待遇?“文物局……那代表官方吧?”
“自然。”
“你为什么不去?”
“气场不合。”
又是这个理由。
在她认为,进入官方机构是对自身的一种肯定,即使他自负到不需要这些虚名,但有名份的专家和没名份的民间艺人就是不一样。
“你果然是个怪人。”让她觉得神秘的,不仅仅是他的工作,更多来源于他自身。
“我不觉得。”
“一个不贪图名利、对金钱没有欲望的人,如果不是生性澹泊。就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朔抬眸,澹澹的看了她一眼。
他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她……难道她说中了?夏语末正纳闷,听见屋里传出电话的响声。
方朔起身,进屋去接电话。
夏语末隔着窗子看着他,很快,电话挂断,方朔注意到她在看着,走到窗前,冲她勾勾手指头。
“今晚有鉴赏会,你去不去?”
打来电话的人是方朔大学时的导师。由于家族的关系,他与商界政界的大人物常有往来,今晚的鉴赏会就是一位商界大人物举办的。
夏语末听说有稀世收藏品可以看,高兴的换了衣服跟方朔出门。方朔的导师开车来接他们,见面之后,夏语末才发现方朔这位导师和大学里常见的教授不太一样。
六十多岁的中年人,英俊风流,身着纯黑色西装,袖口绣着华丽贵气的金线,言谈举止流露西方上流社会的绅士气度。
夏语末注意到他拇指上颜色通透翠绿的玉扳指,以及他用来吸烟的金镶玉烟嘴,即使她这个门外汉,也能发觉到这两样物件的不凡之处。
“小姑娘,好久不见呐。”韩老把方朔赶去前面开车,自己和夏语末坐在后面。
方朔没提他们之前认识,夏语末不知该怎么说,只陪着笑了笑。“韩老。”
“怎么你还没把这小子甩了?”韩老慢条斯里的说,表情一如站在讲台上般严肃。
因他这份严肃,夏语末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儿子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比这小子强多了,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
德高望重的教授一本正经的询问,换成谁也不敢随便回答。可是夏语末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位教授的问题有点不着调。
方朔看了一眼后视镜,慢悠悠扬声的语气与老师如出一辙。“上次你不是说再不去向家参加倒霉的宴会了?”
听他提到这个,韩老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半躺在后座上。“我是不想参加啊,可是我那帮棋友喜欢去。他们在向大树那儿受了气,回来在棋盘上杀的我片甲不留,你说这口气我找谁出?”